很快你就知道了。
她忽然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一张桌子变成了区区五寸。
看着那张如花娇靥在眼前放大,男孩迅速向后弹开,不假思索。
千岁脸色微黑,微怒道:躲什么,坐好了!我还能害你不成?她看起来不是人美心善百鸟来朝么,这小鬼为什么老是畏她如蛇蝎?男孩这才不动了,任她伸出纤长手指在他眼前一抹。
给你开开眼。
不曾触到肌肤,可他仍觉一阵凉意沁骨,下意识闭眼。
好了,睁开眼罢。
千岁说着,取出个玉葫芦甩了甩,像是要甩掉里面的水珠。
但这时的男孩就能看见,有个灰白的影子被甩了出来,还未飘落地面就成了形。
他蓦地瞪圆了眼。
因为这个影子人模人样,他还认得那张脸——正是在成衣铺子里袭击他的两名黑衣人之一!那两人,一个被扭断了脖子,一个全身无痕而死。
他先前看不出千岁的手段,现在才知道她直接将人家的生魂摄了出来。
这魂魄甫被放出还有两分疑惑,见到男孩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突然咦了一声,伸手就去扼他脖颈!他还记得自己生前的任务。
男孩没有避让,笃定千岁敢将这魂魄放出,就能确保它伤不着他。
果然魂魄双手直接从他身体穿过,没有触到一点实物。
这、这……?它狠狠吃了一惊,先望望自己双手,又看向自个儿全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人死以后,有些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鬼,还想按生前行事。
千岁这话既是给男孩科普,也是说给这鬼魂听的。
我已经死了?后者大惊,望向她的目光既有恐慌,又有希冀,如同溺水者抓住了稻草,还能还阳吗?阴差很快会来将你勾走,我可不好挡人家道儿。
对了,他记起来了,就是这女人杀了他,害他要下地狱!鬼魂的脸色慢慢变得狞恶,不过千岁又懒洋洋开了口:但我能让阴差空跑一趟。
你若不把城主府案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就让你魂飞魄散,连再入轮回、转世做人的机会都没有!说罢,指尖亮出一点幽火。
那火焰的颜色艳红如血,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它才燃起,鬼魂就下意识飘开一丈远,面容扭曲,愤恨都变成了恐惧。
这、这是什么!它能感受到这撮小火苗传递过来的大恐惧,仿佛被它沾上身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是自灵魂深处涌上来的颤栗,它只能心生畏怖。
这便是炼狱中的红莲业火。
只要你身负一点罪业,它就能烧得你形神俱灭。
千岁笑道,我看看,先烧腿好呢,还是先化掉脑袋好?她一弹指,这点火焰就向着黑衣人的鬼魂飞了过来。
它大惊,飞快后退,可是退到墙根就再也退不得了。
魂魄明明没有实体,却依旧没本事穿墙而过。
你出不去的,这里布下一个小小阵法。
她好心解说,红莲业火离他越来越近。
男孩分明看到,业火还未加身,只是靠近而已,这鬼魂的身形就开始熔化,如同黄油遇上了明火。
它痛得嗷嗷直吼:住手,住手!我说!红莲业火停下了,飘在半空中不动。
对鬼魂来说,妄语也是罪过。
你只要有一字虚言,业火自会知晓!千岁以手支颐,现在来说说,你们是谁,为何袭击城主府?说罢打了个响指,红莲火顿时暴涨半尺多高,把鬼魂吓了一跳。
它新亡不久,还保有生前的习惯,下意识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才道:我们、我们是得胜王的手下,如今战事不利,得胜王他老人家想要另辟蹊径,所以派我们到城主府来取走一件宝物。
男孩目光下垂,落在自己胸口。
衣襟里面藏着的木铃铛,就是这些人孜孜以求的宝物。
真奇怪,这东西既是个铃铛,为什么不会响?得胜王?千岁抚着下巴,这是哪一位呀?问完没听见回复,她微一抬头,发现鬼魂正望着她呆呆出神。
她容色极好,此时灯下看美人,更是肤泛宝光,满身的娇媚似乎都要溢出来。
偏这是浑然天成,她根本不须做作,就能将人心神都吸引过去。
那鬼魂先前气怒惊骇交加,还未注意到她的模样,这时稍抑心境,立觉目炫神移,竟忘了回话。
千岁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时间宝贵。
这魂魄回过神来,立刻噤若寒蝉,不知道自己怎么敢这样作死。
这女魔头眼都不眨就杀了他,他怎么还能看她看到流口水?真特么没骨气!得胜王名为吴陵,二位都不曾听过么?他暗暗称奇。
这几年得胜王的大名早传遍整个梁国,就算边陲小镇也是妇孺皆知。
男孩没反应,千岁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都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更不用说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
鬼魂从头说起,两人才知道,黟城位于大梁北部,国君两年前暴毙,继位的少年天子只有十三岁,年纪太小,根基不稳,国内正好又遇上荒灾。
君弱则臣强,时局又动荡,难免就有人心生二念。
这跳出来篡权的强人,就是老国君的弟弟,少年天子吴骁的叔叔得胜王。
得胜王拥兵自重,麾下又多奇人异士。
他这么一造反,梁国顿时腥风血雨。
战争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从都城到边关,不知有多少人被卷入。
得胜王原本以为,打下王都、坐上宝座只要花小半年功夫。
不过实际情况与他设想大相径庭,朝臣举事无力,然而小皇帝却有一个强大的母族可以依靠,将才琳琅,擅驭兵马,花了两年时间硬是扭转了颓势,反而将得胜王慢慢逼回自己领地。
吴陵眼见形势越发窘迫,遂想起一桩秘闻来。
听说黟城藏有一件宝物,可助自己完成霸业,他这时已经宁可信其有,于是派出精锐来取。
千岁长长哦了一声:什么宝物那般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