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边揍还一边骂:躲啊,你倒是躲啊,再躲个十天半月看看,个龟孙子我就不信你不回家!他们在这里蹲点等靳大少,想来也是等了许多天,越等越是心头火起,这时候就把气都撒到他身上去。
靳大少声音凄厉连叫救命,可这后巷里没住几户人家,就算听见他叫唤的也闭门不出,不愿惹事上身。
就这么打了几息功夫,靳大少就开始哭着求饶了,连连说我还钱,我还钱,我一定还!这两人问他:怎么还,钱在哪呢?靳大少缩成一个球:我是带这位小少爷来买宅子的。
两人顺着他颤悠悠的手指看去,就看见了燕三郎,忍不住又一抬腿,踢在他肚皮上:敢耍我们?这么P大点孩子能买宅?其中一人狞笑:你怎么不说家里新种了一棵摇钱树?摇一摇就能替你还上赌债了!他同伴道:将他小指剁了。
明后天还不上钱就再剁一根。
靳大少大惊,尖叫道:真的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别看石少爷年纪小,他是春深堂的新主人,这城里有好几套宅子都归他了。
燕三郎听了这么几句就明白了,靳大少不仅缺钱,他还倒欠一P股债,等着卖宅来填这个亏空。
世上的债,只有赌债是万万欠不得的,靳大少实在还不起了就出去避风头,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哪知人家耐性也不差,终是将他堵在家门口。
燕三郎忽然开了口:天色不早了,要带看宅子就赶快。
靳大少精神顿时一振:这就带您看!一弯腰想从两人身边绕过去,被他们一把揪住。
这两人上下打量燕三郎:小鬼,你不是他找来做戏的吧?燕三郎神色不动:他有钱请我么?正说话间,黄大背着的书箱里冒出一个猫头,喵呜一声,将对面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这白猫品相非凡,一看就是贵人所养,并且脖子上还系着一颗圆润的粉色珍珠。
那珍珠都有指肚大,正圆形,光泽温润迷人,是桃花盛绽时的颜色。
光这一颗珠子,就价值不菲了吧?两人也相信靳大少混到今日境地,请不起这样的人来作戏,真将他打死了,钱同样收不回来,于是将他往前一推:快点筹钱,否则你这辈子最好都别出门。
靳大少唯恐他们改变主意,飞快躲去燕三郎身边:石少爷,快跟我来。
几人顺着深巷继续往里走。
一直到走进侧门,靳大少吱呀一声关上门,才擦擦鼻血骂了句:哪里找来的两条狗,也敢对着爷爷乱吠!说罢,他用力往地上呸了一口,痰里带着血丝。
他方才还算机灵,懂得护住头面,那两人只有一拳落在他脸上,但也险些打歪了他的鼻梁。
来,我带你们看宅。
……站在莲汀墅主楼二层推窗出去,满眼清波荡漾,胜景尽收眼底。
但燕三郎一听价格就连连摇头:贵了,太贵了。
位置虽好,地方也大,但宅子破旧了。
若是放在几天前大概定价在二千两左右,但现在姓靳的一开口就要三千两,理由是:春明城里的好宅子,空置的不多了。
无论你从谁那里收,都不会再便宜,还赶不上我的好。
这种有山有水有景有面积的好宅子都是有数儿的,可不能批量制造,有些人家修造大宅,前前后后十来年才整治完毕。
像春深堂就是前后几十年数次易主,才慢慢打磨成了今日这般景象。
有气韵,有积淀。
结果燕三郎一口气连收九套,手里还有空置大宅的,不是捂盘就是抬价。
燕三郎很谨慎:这套宅子真是你的么,何以为证?我是靳家大少爷,这一路过来仆役如何唤我,你没听见嘛?靳大少不满,不信,我拿房契给你看看。
催债的人不在这里,他的头颅又高昂起来,只可惜鼻子上带着一大块瘀青。
仆役?这里至少有春深堂的五、六倍大,可是一路过来,燕三郎只见到两个下人,一个是看门的大爷,另一个仿佛是长工,皆是无精打彩。
后院野草长得很高,好像很久没有修剪了,即便在正午也是一派荒凄阴森的景象。
看得出,这家主人很久都开不出薪水了。
靳大少抬了抬腿还没迈开步子,外头先有一位老太太走了进来,身形富态,虽然被嬷嬷扶着,但腿脚看起来仍然利索。
靳大少见到她,身形立刻佝偻下去,喃喃道:娘,您怎么来了?老太太无视燕三郎几人,先瞪了靳大少一眼,鹤头拐往地上重重一拄:我不来,祖宅都被你偷卖掉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靳大少不敢吱声。
燕三郎这才问道:老太太,这宅子不卖么?他不关心别人的家事,只在乎房子卖与不卖,要是不卖,他立刻转身就走。
时间宝贵,他耗不起。
唉,家门不幸啊。
老太太边叹气边看过来,你们哪一位当家管事?我。
老太太惊讶地看向燕三郎,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在暗自品评,然后才道:孩子爱说笑了。
既要买宅,你家大人怎么不来?遭逢变故,石家只剩小公子了。
黄鹤代为回答,婆婆若肯卖宅,与我们小公子商谈即可。
买宅这么件大事,能交给孩子胡闹么?老太太嘟哝,但她有些耳背,不知道自己声量偏大,更不知道燕三郎和黄家父子耳力出众,一字不漏都听去了。
靳家在三代之前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大户,家祖官拜副相,春明城立城后,我家曾参与城池修造。
如今在城墙的奠基石上还留有铭文表彰此事。
老太太翻了翻眼皮,微首向天,可惜啊,子孙不孝!我还养出这么个东西!她眼里像有刀子,嗖嗖飞向靳大少。
对此,燕三郎只有一言以回之:老太太,还卖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