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店里没有别人,他面色疲惫,正坐在桌边喝粥,配一碟花生米,一份咸菜。
他一抬腕,众人就见到他右手被烧出几个大水泡,皮肤红彤彤地。
他就住在铺子里,看来救火没少下功夫。
黄大靠近前去,关切道:你、你没事吧?赵丰看见他还能一笑:还好。
抬头望见黄大身后几人,不由得问,这几位是?这便是我家主人。
赵大赶紧给双方引荐。
赵丰听说眼前的男孩即是春深堂的主人,立刻站起来行了一礼:石少爷,多谢。
若无眼前这位小少爷首肯,黄大也无法从他这里订走数十只灯笼,那么他恐怕开店初期都熬不过去。
燕三郎摆了摆手,自行坐下:铺子怎么会着火?方才官爷问讯,我也如实说了。
我在亥时就寝,睡梦中忽然被热醒,下楼一看,铺子里面已经着了火。
说到这里,赵丰苦笑,我叫了人,也尽力灭火,可是火势实在迅猛。
他开的是灯笼铺,店里头全是易燃品,真烧起来可就一发不可收拾。
黄大热心问道:附近见过可疑人物么?赵丰摇了摇头:一直忙着救火,周围全是人,也未留意到。
火是从你铺子或者附近烧起来的。
燕三郎抓住重点,你最近得罪人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受灾地点以赵丰的灯笼铺子为中心,虽说还要考虑到风力风向等因素,但大体上可以确认,火起的地方至少离他的铺子很近。
我一直本分经营,也不与人冲突。
这问题方才官方已经问过一回了,他再答起来也流利,若说得罪,前些日子来过的三个地痞,昨日又上门勒索。
风家九小姐刚好在我店里买东西,仗义援手,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或许……燕三郎的耳边响起了千岁的揶揄:喂,风灵昭又来他店里买东西呢,真有意思,她和黄鼠狼一样喜欢灯笼么?男孩不理会她的胡说八道,正要说话,黄大却勃然作色:是上回到你店里讹诈的那几个混混?那几个地痞抢钱砸店,他看不过去,用笑粉小小教训了他们一下,顺便把他们的不义之财给没收了。
没料到,这几人又找上赵丰!黄大心中杀气腾腾,恨不得将这几人就地正法。
是……赵丰愕然,你怎么知道?他与黄大相识,在这之后。
额。
黄大卡壳,但很快反应过来,当时我路过这里,看见了。
赵丰微微一怔,随即恍然。
地痞来他这里敲走了竹杠,再过不久黄大来了,给了一袋子的零钱和碎银,用五倍的价格买走了两盏灯笼。
当时他还觉奇怪,现在明白了:是黄大替他把钱又抢了回来。
他向着黄大长揖到底,比方才对燕三郎还要客气:多谢!好像他这两天向人道谢的次数特别多。
黄大还未反应,白猫从书箱里跳出来,在桌上走了两圈,不耐烦道:你们能不能先谈正事?当然,她的话语只有燕郎和黄鼠狼能懂,对面的赵丰只见一只欺霜赛雪的猫儿忽然登场,然后冲着燕三郎喵个不停。
燕三郎摸了下猫脑袋以示安抚,紧接着就问赵丰:我为你店里一本书而来。
听说很厚,撕掉的页码会消失不见。
啊,恐怕你们要失望了。
赵丰苦笑,那书摆在铺子里,我并未特意抢救它。
多半是……火势那么猛,这种易燃物多半是付之一炬了。
燕三郎冲着铺子一指:火灭后,你进去找过没有?官署救援到来前,我就进去了。
赵丰黯然,连桌子都烧没了。
放在桌上的书,还能幸免吗?众人面面相觑。
灯笼铺的确是被烧得最惨的铺子了,灰烬里只余两、三根黑乎乎的焦木,其他的直接成灰。
这样的火场的确是一目了然,反正烧得一无所有了。
燕三郎轻轻拍了拍猫背:芊芊,你去找找。
那里面焦砾一片,如果有宝物,千岁的琉璃灯会提示的。
叫这么亲热干嘛?白猫不满地叫了一声,但轻盈跳下饭桌,一路小跑出去。
火灾现场确实被官家拦住,可他们只规定了闲人不得入内,她现在是猫不是人,谁管得了?趁着千岁探索遗迹的功夫,燕三郎问赵丰:可还记得书名?记得,《鸳鸯谱》。
燕三郎自书箱里取出纸笔递给了过去:你说,那书上的图案里,出现你的名字?是的,只是很像。
赵丰提笔就画。
似赵丰这样的巧匠,在气力、灵巧之外,还要懂字画、擅工笔,否则灯笼画屏上的绘画与题字怎么办?当然,那线条过于繁杂,他没有办法如数复刻,只勾出一个简单的外形。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几人都看清楚了:书的左右两页各是个半圆,拼在一起就合成了整圆。
并且赵丰虽然笔力无法穷尽,却清晰标明自己的名字在左页上。
燕三郎指了指右页:这上面的名字呢,你看见了么?赵丰犹豫道:倒是依稀见到一个名字,但不确定。
那书也是古怪,只有他看花眼的时候才能发现名字。
但那种时候,谁敢言之凿凿自己一定没看错?那就是木铃铛任务的关键了,请写出来。
赵丰提笔写下三个字,黄大凑在边上看。
他不识字,只能小声问道:这是谁的名字?燕三郎不错眼地瞧着,赵丰每写出一字,他眉头就挑高一点:风立晚?赵丰放下笔,苦笑一声:也不知是不是眼花时识错的人名。
不,确有其人。
燕三郎收起这张纸,心中的讶异难以言述,从前你听过这个人么?赵丰摇头:当天之前不曾,后来我与周围店主闲聊,才知道这位风立晚风将军如今已经进了春明城。
不错。
风立晚在梁国带兵打仗立功,如今官拜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