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想错过了这样的大好机会,即便要死,也得死得明明白白。
风灵昭一滞,缓缓放下竹箸,取巾子拭净嘴角,才轻声问他:赵丰,你想娶我?她一直以为他胆小,这种话问不出口。
赵丰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唇,耳中却听到自己快得不像话的心跳声。
当然,风灵昭也听见了,不由得微微笑开。
是。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索性把心一横,把话都摊开,不知九小姐可愿下嫁?赵丰没有别的能耐,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必将竭尽所能让你衣食无忧、欢喜自由。
风灵昭似笑非笑:你就在这里求婚?她可万万没想过,有个男人会在滋滋作响的烤盘边上、在烟熏和油气当中向她求婚。
嗯!赵丰却用力点了点头,要过日子,今后也是这样的人间烟火。
他已经确认了自己心意。
少年的眼神明亮,其中的情意和企盼不再掩藏,倒让风灵昭面上有几分灼灼。
这家伙,胆小归胆小,说话倒是动听。
风灵昭想笑,却笑不出来,细细咀嚼他的话,最后竟曼声道:自由啊?她的语调拉得很长,像是藏着无限感慨,连眉梢都染上了轻愁。
赵丰看着她,有些不解。
她既然在明觉山长大,不被俗世束缚,为什么还会这样向往自由,仿佛那物于她遥不可及?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赵丰来说仿佛度秒如年,风灵昭终于正色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的目光和语气一样温和,她说她会考虑,认真地。
不知怎地,赵丰就是相信她言出必践,说到一定能做到,当下长长松了口气。
他那样如释重负的神情连风灵昭都看出来了,嘴角忍不住扬起:怎么是这副神情?不拒绝,我就还有机会。
她肯考虑,他就好生欢喜。
赵丰郑重道,当浮一大白。
说罢斟满酒水,一口灌了下去。
好呛!烈烈火气从腹里涌出,让他险些喷出来,但他强行忍住了。
方才风灵昭一杯接着一杯,喝得面不改色,绝不像他这么没用。
看他脸色胀得血红,风灵昭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俏肩簌簌发抖。
赵丰忙着强下逆流而上的酒气,也不敢吭声。
周围酒客循声望来,想看哪个姑娘能笑得这样豪放。
风灵昭浑不在意,好不容易勉强止笑,自己的脸也红了,笑红的。
你这人,有点意思。
她接触过的男子,要么正儿八经,要么阳刚彪勇,哪一个也不像赵丰这样……该怎么形容?她一时没找着合适的词儿。
赵丰硬着头皮:你若肯跟我在一起,会发现我更有意思。
说完就想掌掴自己。
甜言蜜语的火候功夫太差,这话说出来,风灵昭还没怎样,他自己脸先麻了半边。
怎么办?现在练起有点来不及。
风灵昭只笑不说话,赵丰赶紧冲着店主招手:再来两份肋条!两人默默烤食,一切如初,一切好像又有点不同了。
好一会儿,风灵昭才换了个话题:对了,你铺子着火那日,春深堂的主人为什么亲来找你?黄大和赵丰投缘,那是黄大的事,为什么那位石凛石少爷会亲自出马?他来找我问一样东西。
嗯?风灵昭抬头,又饮尽一杯酒。
是本书。
赵丰回忆,我盘下旧店时发现桌脚垫了本书,拔出来一看,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些古怪的图案和纹路。
黄兄那天在我店里玩耍,撕了一页下来,可是被撕坏的页根紧接着就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缺失过页码。
风灵昭不过随口一问,这时才真来了兴趣:书名呢?鸳鸯谱。
风灵昭秀眉微蹙:这是谁的恶作剧?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在上面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风灵昭瞥他一眼:不是说没有文字,只有图案?就是图案古怪,乍一看只是些凌乱线条,找不出规律。
赵丰苦笑,可是看久了,看到眼花了,好似那图案里就是我的名字,并且线条多数彤红,有那么些却是黑色的。
风灵昭沉吟道:这世上尽多古怪物事,说不定那书里附了些神通。
否则石凛怎么会找上门?话音刚落,就见赵丰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不由得道,怎么了?如果真有神通,那么书上的另一个名字……赵丰咽了下口水:其实那一页的图案是个整圆,其中半圆好似我的名字,另外、另外半个圆上却、却……他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底下的话,风灵昭给他斟满酒杯:喝一杯,缓一缓。
赵丰咕噜喝掉一大口,这才接着道:另个半圆上还有人名。
谁?风灵昭的神情,下意识露出两分紧张。
风、风立晚。
风灵昭张了张口,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好一会儿,她才找着自己的声音:你确定是风立晚?会不会看错了?我也不确定。
赵丰沮丧,毕竟是眼花才看见的字,保不准是不是真的。
这事儿透着蹊跷,其实赵丰自己也琢磨好多天了。
连石小少爷都亲自过问,想来那本书不仅是恶作剧那么简单。
更何况他还在上头看见自己的名字,和一个男人连在一块儿……谁对自己的事儿不上心?赵丰念过书有学识,对鸳鸯的涵义一清二楚。
但这个词儿最早出现是指男子之间的友情,后来才取代为异性互慕之情,所以他也有些迷茫。
前者还好,如果书里指是后者——想到自己和一个男人要好,他后背的鸡皮痱子就要站起来狂舞。
风灵昭无声笑了,摇了摇头,然后像男子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定我该祝你们白头偕老?别,别!赵丰瞪圆了眼,惊恐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风灵昭嘴角扬起,不过忽有所感,转头往西边看去。
那是一片隐在黑暗中的民宅,只有零星几盏灯火。
她微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