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东家想了想:容我一试。
燕三郎紧接着又道:你向镇北侯提出的条件,为何只要卫军退出二十里?能问出这种问题,我倒相信你们是初来乍到了。
女东家知道时间不多,也不啰嗦,拿走桌上杂物,指头蘸了水,在桌面上画了一幅地图。
线条笔法简单,只是示意图,但足够燕三郎等人看懂了。
以娑罗城为中心,这是方圆三十里内的地形。
燕三郎来到娑罗城不过两天时间,对本地概况缺乏全盘了解。
无论他有多聪明,不能因势利导就是大忌,好不容易遇到本地人讲解,他赶紧凝神细听。
原来娑罗城所在的位置,恰好在西部平原和东部山区的交汇处。
自娑罗城往东,常见两侧悬崖如刀,山路崎岖,易守难攻;而越过娑罗城往西,那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水田纵横。
无论谁夺下娑罗城,都可以虎视西部平原,守望东边的雄关。
事实上,当初卫国大将钱定打下娑罗城,也是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才往东推进,完全拿下了山区的制控权。
可惜他突然暴毙,攸人趁机西吞数十里,重新抢回山地,那么下一步就是夺下娑罗城、冲出山区,这才有机会打回西部平原,收复更多被卫人抢走的土地!双方都对娑罗城的意义一清二楚,因此卫王才十万火急勒令镇北侯赶来救场。
丢了娑罗城,攸人就会像蝗虫一样,重新返回西部平原。
那么卫国这大半年来的努力尽化泡影!而对攸人来说,这同样也是背水一战。
如果再输了,卫人的东进就是势不可挡。
是以攸国也集结大军从东侧进攻。
这两天韩昭就是与他们交手试水,而后布置一系列任务,又要建起谢家屯的军镇以作缓冲。
这个军镇很重要,可以辐射前线与娑罗城,两边兼顾。
走到这一步,镇北侯必定要展开强攻了,届时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不过女东家现在打算绕开它,直接逼迫镇北侯西撤二十里。
这样,攸人可以不战而胜,杀回西部大平原。
女东家说完,心中倒是没有多大负担。
她没有吐露军机,这些消息都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实,如果三人清楚娑罗城的地形民情,也可以顺势推导出来。
说到这里,千岁问女东家:你要怎么阻止镇北侯?这就是我的事了。
女东家的语气生硬,千岁却不以为意:怎么称呼你?唤我‘鸢’就好,纸鸢的‘鸢’。
哦。
千岁把尾音拖得长长地。
果然,她就是吕咸提到的鸢姑娘。
当然,这只是一个代号。
双方约好了下一次见面的地点,三人转身离开。
……并肩走出数百丈,千岁才问他:何必多此一举?把任务交给泰公公不就完了?不和她定下协议,她必定跟我们翻脸。
千岁呵呵一声:我会怕?我怕。
喂!他要不要这么长他人志气?千岁鄙夷。
黟城原有一户,突然做生意发家。
家主人购置了新宅,想换一套黄花梨木家私撑门脸,但又舍不得钱。
他找过许多工匠,后来总算在一个贩子那里买到又漂亮又实惠的家私,价格只有市面上黄花梨木的七成价。
嗯哼。
这小子真是好兴致,大半夜突然讲故事,那她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喽,后来呢?新宅落成,他陆续请许多朋友到府中参观。
这样过了两个月,才有个老头告诉他,这套家私是假的。
老头原在梁都当官,见过大世面,多看两眼就看出他的家私其实是酸枝木,价格只有黄花梨的两成。
家主人气恼不已,但这时已经找不到当初的贩子了。
所以?千岁斜睨着他,你想说什么,内行看门道?是。
燕三郎正色道,卫国特许令,我们根本见都未曾见过。
她就算做出来了,我们也辨不出好坏。
如果不向她稍事妥协,她做出瑕疵品暗算我们,去往盛邑的计划必受影响。
在造假这事儿上,他们是绝对的外行,鸢姑娘想糊弄他们太容易了。
反正她成与不成,明早就见分晓。
如果她办不来,还有泰公公保底。
我想着,办这事最好多一条路子,以保万无一失。
他不急不徐,再说泰公公,我对他也不放心。
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交由他去办,就怕节外生枝。
千岁哼了一声,有些不爽,但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的决定。
这小子是两边都信不着,所以两头都下注。
算啦,小心无大错。
这时曲云河苦笑着摊手,掌心里躺着一张油纸,里面包着诡面巢子蛛,已经仰壳儿向上,一动不动,有两只脚都化了。
啊,我的蜘蛛!千岁心疼得无法呼吸,紧接着美眸冒火,那个该死的女人!曲云河挠了挠后颈:方才女东家暗中施毒。
我没事,它死了。
剧毒借助空气传播,是无差别攻击。
曲云河无恙,诡面巢子蛛却承受不起啊。
燕三郎汗。
诡面巢子蛛培育不易,千岁当宝贝一样收着,现在居然被弄死一只,也难怪她生气。
燕三郎一向最懂得如何安慰:先前你也烧掉她的甲虫,并且还不止一只。
女东家放出来乌压压一群,被千岁红莲业火烧掉了至少一小半呢,论损失,她比你大多了。
哼,也是。
千岁一想,心里平衡许多,她活该!谁让她弄死我的小蜘蛛!姐姐,这事儿先后顺序弄反了吧?燕三郎在心里默念,但当然不会说出口。
便在这时,千岁突然站定:有人来了。
三人一下闪身,躲到路边的松树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有两道身影从树下掠过,速度飞快。
待他们消失许久,燕三郎才轻声道:镇北侯居然追踪到这里来?附在韩昭亲卫身上的小蜘蛛没有提示,是因为镇北侯身边只跟着一名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