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小子鸡贼得很,没事就刁难人,刘珂未必应付得来。
石从翼面露厌色,他老是往盛邑偷传鸡毛信,要是起疑就麻烦了。
那就截下他的鸡毛信。
泰公公往外传消息,给卫王打小报告,韩昭是知道的,只是过往一直没有理由阻拦,也就随他去了。
现在么……韩昭又想了想:不过,的确不该任他背后撺掇。
石从翼知道他的厉害,闻言喜上眉头:您想收拾他只管下令,自有我来动手!不须劳动你。
韩昭难得一笑,泰公公犹在病中,神智有些恍惚也是常态。
石从翼一怔:但他不是已经治……说了几字,忽然反应过来,嘿嘿出声,懂了。
泰公公昨天才在战场上得了癔症,那是在场有多少双眼睛都看见的事实;他虽被抢救回来医治,然而病情有反复也是常理。
那可是精神病嘛,精神病人有时好有时坏,谁说得准?言及泰公公,石从翼突然想起一人:对了,救治泰公公的那名小兵徐虎,我今日回营查无此人。
现在青苓城三军并存,人员有些混乱,况且伤亡还未统计。
韩昭记起徐虎,只觉那人形影和面容都甚是模糊,惟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是日理万机的主帅,自不会费心再记挂这等小事。
我即刻出发。
盛邑之事,宜早不宜迟。
韩昭低声道,你将刘珂他们唤来,我有话叮嘱。
石从翼快步离开,韩昭轻轻呼出一口气,想起贺小鸢临去前对他说过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咱们最好保持通联。
当时韩昭默不吭声。
两人关系复杂,贺小鸢与他有同门之谊,却又恨他、恨卫国入骨。
他面对贺小鸢的心境也很微妙,却明白两人之间最好不要再有什么瓜葛。
这样纠缠而纷乱的关系,韩昭自己也觉得头疼。
这还有什么通联的必要?贺小鸢却是饶富深意说了一句:有些事你查起来不方便,不若就交给我吧。
以韩昭权势,有什么事查起来是不方便的?那自然就是盛邑里的大变故了。
他行军在外,卫王派来的泰公公黏在身边时时监视,这还是明面儿上的。
眼下韩昭率领的军队不仅有自己的镇北军,还有原守于中部的廷军,这里头还不知安插有多少卫王的耳目。
再说他身为重臣,私下去查反贼细节,还打探王室秘闻,一旦东窗事发就都是罪状。
可是贺小鸢就不一样了。
她身在暗处,行踪诡秘,比韩昭不知道要方便多少。
可是她递过来的消息可靠吗?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里掺着真?韩昭当时不置可否,现在想来,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五日后,王廷特使抵达前线,颁下卫王的赏赐。
韩昭平叛有功,青苓城大捷鼓舞全国士气,那么卫廷论功就要行赏,受赏的不仅是韩昭、侯府,还有军中依次以下获功人员。
韩昭功劳大,卫王当然慷慨厚赏。
赏赐之物自然不会千里迢迢送到前线,而是赐入盛邑的镇北侯府。
对于韩昭,卫王这次又赏又封,不仅赏下古玩、神兵、食邑等等,还封他一个护国大将军的称谓。
自卫开国以来,只有三人得此殊荣,可以说卫王本次封赏很见份量了。
因为大军仍在追敌路上,接待不便,这位特使颁过圣旨,又去看望了仍在病中的泰公公,就告辞返都了。
待他离开以后,韩昭走回帐里,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站在一边的石从翼冲他一竖大拇指:行哪!韩昭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被特使看出来吧?镇北侯本人已经远赴盛邑,现在顶替他统军的是刘珂,接旨的也是刘珂。
尽管和韩昭相处多年,能仿其形神,刘珂也是心中惴惴。
他面对特使时既不能太倨傲,毕竟镇北侯乃是臣子,也不能太谦卑,毕竟韩昭的脾气在廷中也是有名的硬派。
这尺度可不好拿捏。
仅仅是一刻钟的功夫,他后背衣裳都被冷汗打湿,比带军打仗压力还大。
万一被识破,那可是欺君之罪!你学得很像!由于替刘珂易容,丁完山也被拉进了这个小圈子,这时就正色道,只要这位卢特使平时跟侯爷不熟,基本上就认不出。
不熟。
石从翼挥了挥手,哈哈一笑,王上才不会派侯爷的熟人来传旨。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特使这一关过了,偷梁换柱之计才可以继续施行下去。
刘珂突然道:侯爷虽然得了护国大将军之名,但好像没有在天耀宫跑马的权利。
旁人慢慢都停下了笑声。
从前的护国大将军,都有在天耀宫骑马而行的权利。
这一回颁下来的王旨,却压根没有提及。
是卫王忘记了么?当然了,关于盛邑之变、关于小王子裕王殿下,无论是旨上还是特使,也是只字未提。
卫王当然不会以为,韩昭接不到消息。
他降下厚赏的理由就可想而知。
石从翼凝声道:去他的吧。
我们只管带兵打仗,等待侯爷的消息行事!¥¥¥¥¥特使返都,回禀卫王。
镇北侯接旨的态度呢?卢特使答道:毕恭毕敬。
卫王稍许满意,又问泰公公:监军呢,你可见着了?见着了。
特使硬着头皮道,但泰公公情况不妙,他在青苓城战中受伤,得了笑癔之症,军医说要温养元神。
臣去见他,他昏昏噩噩,状如痴滞,不能人语。
卫王一听,骂了声该死,心里暗道一句废物。
他派泰公公去前线,是为盯紧韩昭一举一动。
尤其廖家作乱之后,韩昭的立场、镇北军的动向,就成为卫王一块心病。
在这节骨眼儿上,泰公公居然病倒了?这个光吃白饭的废物!卫王心里又骂一声,忽觉不对:我曾命人往战场传讯,泰公公随即回复,言辞如常,怎么后来又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