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询过军医,说是癔症病人时而发作,时而正常。
卢特使指了指自己太阳穴,不可自控。
泰公公小人也,从前也给卢特使穿过小鞋。
这回卢特使见他倒在榻上口角流涎,心里倒是解气得紧,也不虞给镇北侯说两句好话。
我私下查问,泰公公的确在战场上受了伤,还被叛军逮住过。
卫王当即召来御医,询问癔症。
御医给出的答案,与卢特使大同小异。
卫王挥退两人,又琢磨半晌。
泰公公远在军中,是不是得了癔症,那还不是镇北侯说了算?卫王只看结果:泰公公病倒了,不能再履行监视韩昭之职。
镇北侯会不会趁机作手脚呢?其实他将泰公公放在韩昭身边,也是要看镇北侯会不会对这位监军下手。
泰公公就是块试金石,试的是韩昭的忠心,但有危亡,就说明镇北侯有了反意。
现在么……卫王的脸沉了下来。
这时外头又有声响,随侍的刘公公不敢惊扰他,溜出去听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低声禀报:王上,追查廖家有新线索了。
卫王眼一眯:说!除了廖太妃,反贼廖青还有一个嫡孙女,名为廖红泫,与廖太妃原是双胞胎……卫王哦了一声:你这么一提,我还有些印象,这对姐妹花很漂亮,当时人称廖家双姝。
碍于规矩,父王没能将她们一起纳入宫中,想来遗憾。
是,是,您记性可真好!刘公公讨好道,廖红泫消失很多年了,宣龙卫追查廖家线索,才发现漏算了这么个人。
廖红泫么?这名字的确从卫王记忆中消失很久了,刘公公现在重新提起,卫王终于又有一点印象,孤和廖红泫也见过几面,确如传言那般清冷不苟言笑,否则她有才学之名,廖家怎不送她进宫,反而送了性子活泼擅逢迎的妹妹给父王?提起廖太妃,他忍不住面露厌恶之色。
这女人得老卫王独宠,生下来的儿子未成年就被封作裕王。
老头子还想把王座传给他,嘿!不过,她好似离开盛邑许多年了,据说是——卫王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刘公公替他接下去:风传她生了怪病不能见人,送回乡下静养了。
这件事,现在的卫王、当年的大王子也有耳闻,不过事不关己,他从没放在心上。
廖家人是分批分向逃跑的,宣龙卫已经抓回了三批人,但没有一个知道小、小贼的下落。
刘公公险些将小殿下三字说出来,幸好改口及时,后背上随之沁出一层薄汗。
宣龙卫核查廖家户帐,才发现漏寻了廖红泫的行踪。
卫王当然也听明白了:朴鱼认为,廖青把小贼藏在廖红泫那里?朴鱼即是宣龙卫统领。
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
刘公公小声道,毕竟廖红泫早不住在盛邑,也淡出众人视野很久了,就是宣龙卫到今日之前也没把她核算在内。
嗯,是个方向。
卫王点了点头,他查到廖红泫下落了么?朴大人查到廖红泫当年离开盛邑以后,被送去蚌山围场边上的廖家庄子,住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再度离开。
刘公公小心翼翼,在这之后,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卫王不悦:那朴鱼这是什么意思,特地报个无头线索来消遣孤?朴大人当然不敢。
刘公公赔着笑脸,昨日宣龙卫才审查了庄子上的人,挨个儿细问,都说不知廖红泫去向。
但把这些人都放走以后,其中有个婆子今天就悄悄离开庄子往西南去了。
按理说她没有亲戚住在西南,所以朴大人亲自前去盯梢,希望可以顺藤摸瓜。
卫王起来踱了几圈,才沉声道:这的确像廖老贼会干出来的事。
着朴鱼加快进度!再去查查,廖红泫当年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回廖家人总该知道了吧?是!卫王总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又完全说不上来。
只是……心头浮起不祥。
他可是一国之君,什么事办不成,什么人敢不臣服!卫王想了想,又道:对了,廖家造反之前,和镇北侯府可有人员往来?并未查到。
刘公公转朴鱼的呈辞,镇北侯府也一直表现安分。
卫王嗯了一声,心事重重。
……过了这么多天,前线的好消息终于传回盛邑,鼓舞人心。
叛军首领茅定胜在青苓城吃了大败仗,不得已带领褐军往南回撤至凤崃山,放弃数月来辛苦拼得的疆土。
本地有高山险阻,又是地势崎岖,加上褐军在这里经营许久,尤其芦花城如铁壁一般,镇北侯率领的大军追到这里也难再寸进。
双方再度陷入僵持。
要知道十天前还是褐军重兵包围青苓城,现在却成了韩昭兵临芦花城下,风水轮流转。
卫国朝野一片欢呼。
临羡平原有粮仓美誉,卫国三成粮食都产自本地,褐军占住这里也就掐住了卫国的命脉。
因此卫廷才不惜耗费一切气力也要将它抢回,甚至千里迢迢把韩昭从东南前线调到这里来作战。
毕竟对卫国来说,外患远远比不上内忧。
现在临羡平原回来了,卫国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反观褐军,一仗败退百余里,过去几个月的苦劳都化作泡影,军力和士气遭受沉重打击。
有点儿战略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褐军再非势不可当,茅定胜还想北上可就难了。
内忧暂时被遏止,卫王又下达停军令,临时停止对攸国的进攻。
消息传出,无论卫国还是攸国,平民皆喜出望外。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大家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燕三郎和贺小鸢这时正在荷香镇,根本不需要怎样费力打听,街头巷尾都在热议两件事:廖家造反、卫攸停战。
他们原该抵达盛邑的,但这个大都正在严查外来户。
隔着一个城池,燕三郎仿佛都能感受到卫王的怒火,他明白欲速不达的道理,于是在管控尚不严厉的乡下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