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通人情的野外巨怪,能用常理去推断吗?赤弩的目标在这里。
燕三郎往前方一指,它纵有余力,也该留着对付卫王才是,怎么会轮得到不知来历和深浅的镇北军?贺小鸢轻吸一口气:好,再等两天。
镇北军不至,我们就亲自动手。
决不能让卫王逃去嚎风峡。
燕三郎盯着远处:你的药早就生效了吧?那是当然。
贺小鸢恨声道,你看他们是不是疲惫欲死,恨不得放弃逃亡抵抗?他们大概以为是风雪所致。
燕三郎有些佩服,这女子总是教人中毒也要不知不觉,这才能放低警惕。
她笑了,笑容比风雪还冰冷。
复仇的胜利近在眼前,贺小鸢反而有了耐性。
……对卫王军来说,接下去的二十多个时辰堪称噩梦。
向导还活着,他能辨别地上石的材质,以判断前方的大山是不是火山。
但这么一来,行进速度大大下降,照这么走下去,再有五、六天也走不出赤弩山脉。
可是队伍实已到了强弩之末。
零下三四十度,北风呼啸的雪山,长时间步行。
这三大关键词对于多数人来说,就是致死条件。
仅不到两天时间,这支队伍就有三百多人倒下以后再也爬不起来,说不清是冻死还是饿死。
就在逃出赤弩峰的第三天夜里,燕三郎发现营地二里之外有人升起了火堆,再过不久,有肉香飘出。
那种香气……燕三郎不难分辨,却暗自叹了口气。
贺小鸢透过叶隙,望见底下十余人狼吞虎咽。
这种凄厉场面,她已经看过太多。
可是发生在卫王的队伍里,很新鲜呢。
燕三郎目光扫过他们丢在一边的残骸,忽然凝住:看那里。
贺小鸢仔细看了两眼,面色微变:廖青?脑袋肉少,无人煮食,就被丢在一边,正好脸孔朝上。
尽管瘦得脱骨,须发快要盖住全脸,可贺小鸢依旧能分辨出,死者正是卫国前相、裕王的亲祖父廖青!他在天牢受尽折磨,于乌石堡病发,是贺小鸢把他命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可惜,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他最后还是命丧大雪山。
没有马车,没有御寒之物,正常人都活不下去,何况是他这么个虚弱已极的病患?不过卫王最多是叫人把尸体扔掉,却没叫士兵把他吃了。
卫王已经镇不住了。
她悠悠道,这种事,后面会越来越多的。
后半夜,燕三郎离开了很久,回来时告诉她:廖太妃还活着。
哦?贺小鸢漫不经心,她怎么样?还好。
廖青没熬过,死了,那么卫王手里的牌就少了重要一张,只剩廖太妃能做保命符了。
只冲着这一点,卫王就得让她好好活着。
……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营地周围多了十几个火堆余烬。
队伍里有些人,身上的衣物明显增厚。
可是这支队伍的氛围变得越发古怪。
如果不绕路,现在我们已经走出大雪山了!卫王又冲着柯严华和向导发了一次脾气,给我选最短线路!向导簌簌发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走短线,恐怕山泽会派怪物来追。
离开赤弩峰三天了,那怪物未必能跟上!卫王拍板决定,就这么办,取近道!事实再一次证明,他错了,山泽的耐性好得很。
队伍取近道走了三个时辰,大石头人就出现了,撵在众人身后又追了一个晚上。
此时卫王军的前进速度远不如两天之前,不少人走起路来都打飘,更不用说跑路了。
岩怪撵上来,一拳头就能砸死一个。
再算上走丢的、摔死的,卫王队里又减员六百余人。
终于有异士趁着夜色悄然离队出走,再不回来。
卫王和这支队伍都是穷途末路,他们呆不下了。
贺小鸢跃跃欲试:可以动手了罢?不等镇北侯了?贺小鸢咬了咬唇:不等了。
谁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来!离开乌石堡第三天,她就知道韩昭率军往这个方向赶来,并且她也留下了指往赤弩雪山的标记。
这么多天过去,镇北军为什么还没赶上?是不是中途出了事?贺小鸢知道,韩昭飞夺盛邑占了一个快字,卫国其他地方的权贵武装根本没反应过来,京都就易了主。
然而不服者大有人在,韩昭领军西追卫王的路途中,会不会有哪一方势力出来拦截,出来作梗?这都是未知的变数。
燕三郎侧头看着她:若他被拦在赤弩峰,如何是好?关我什么事?贺小鸢沉下脸,卫王都能突破赤弩的阻截,他不能么?镇北军若是不如这些丧家之犬,那还追个什么劲儿?燕三郎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四周:看看树梢,你不觉得这里的鸟儿有点多?他们坐在树上,距离卫王队的营地大约近二百丈,不能再靠近了,否则交谈不便,被发现的风险大增。
这是一片树林,白雪压住了枝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贺小鸢举目四顾,才发现营地周围,包括她自个儿附近的树枝上都停着许多大喜鹊,喳喳叫得吵闹。
喜鹊在冬季也很常见,贺小鸢走了一路大雪山,时常见到它们低飞掠过的身影,从未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仔细观察,卫王营地附近至少停着百多只喜鹊。
这样寒风凛冽的山谷,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大肥喜鹊。
但是比起整片森林,它们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这也是贺小鸢一直没发现异常的原因。
燕三郎继续道:从昨晚起,营地附近就有这么多鸟儿了。
贺小鸢面色微动:受人操控?也许是卫王手下的异士,但更可能的是——贺小鸢咬着唇,难掩眼中激动:韩昭?我记得,在盛邑之中,镇北侯手下异士能驭百鸟传讯。
燕三郎不动声色,如今用作监视也是小菜一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