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庆进来还得下意识捂住鼻子,燕三郎面色如常,仿佛嗅觉失灵:少些纷争。
他只想顺利抵达迷藏国,路上的纠纷和风波越少越好。
至于居住环境,好歹这儿还有张床,怎么不比寒冬腊月的黟城荒园强?他不挑,所以选了底舱,但是靠近门边,有事可以及时反应。
荆庆想了想,也是如法炮制,把行囊放去另一张床。
燕三郎看了他一眼,荆庆赶紧笑道:咱们一起,有个照应。
燕三郎目光微闪,也不多说什么,迳直走上甲板。
舱房里逼仄窄暗,又有一股子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鱼腥味儿,久闻欲呕,他也不想呆在里头。
不远处,有两只海鸥正在打架,争夺半截鱼身。
燕三郎望着海面出神,耳中却听到千岁问他:这小子实实在在是个弱鸡。
嗯。
荆庆没有修为在身,只是个普通人,这世上普通人居多,前往迷藏国也多数是普通人。
可是去迷藏国的穷鬼不多。
千岁嘿嘿一声,你猜,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去迷藏国换回钱财?否则,就不如卖掉令牌了。
你在路上也看到了,通行令已经炒到八万两一枚呢。
燕三郎路过一个城池,里面的拍卖行公开发卖一枚迷藏国的通行令,角逐十分激烈,最后是以八万两的价格被买走的。
八万两,这价格让普通人吃喝几辈子都不愁了。
他看荆庆也不像家底殷实的,为何不卖掉令牌,换一世富贵?或许他不知道牌子那么贵。
燕三郎随口一说,看见不远处有人快速走过来,显然也是船客。
胡说八道!这小子就算糊弄,也越来越没诚意了。
燕三郎的注意力却转去了渡口。
时间慢慢推移,上船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约莫是大半个时辰以后,船上就只剩下四个位置了。
燕三郎观察其他船只,或多或少都拣上了几个客人。
就在这时,又有乌泱泱一大群人朝渡口走来。
燕三郎一眼扫过,目测至少有百来个,众星拱月般围住中间。
荆庆轻声道:不知是哪一家权贵来了,可惜这里面也只有一个能上船。
果然那群人走近渡口,对上候在这里的几个船老大,开口就要包下一整条船。
没有空船了。
给我们清一条船出来。
这群人道,我们出三倍船金!船上,荆庆给燕三郎解说:包船比较安全,船上都是自己人。
人越有钱,命越金贵,不想多担无谓的风险。
这样的海客,过去几天船老大已经见多不怪了:没有就是没有,再说按这里的规矩,船不能包!岂有此理!人群中有管事怒道,有钱还不赚吗!你以为就你家财大气粗?船老大也想多赚哪,奈何不能,去跟汴宗的爷们儿说。
他们肯,我们自然就肯。
汴宗也派人手留驻码头,闻声巡视过来。
这管事迎上去就道:各位,我家少爷乃是宝夏国上柱国三公子,与贵宗山长时常往来……汴宗弟子这几天守在这里,这类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当下笑眯眯回了一句:真是抱歉,船只是按出海人数定的,要是让您家公子包了船,势必有后来的客人上不去了。
管事回头望了自家公子一眼,见他点头,赶紧再加码:五倍!这不是钱的问题。
汴宗弟子依旧客气,您家公子想去迷藏国,那就只能上船占一个位置!这是我们山长亲自交代的,一人一席。
管事为难道:这未免太不通人情。
万一路上……路上要走十天。
汴宗弟子道,今日过后是没有船了,您家公子想进迷藏国,得再等六十年。
六十年这几个字太唬人,始终旁听的上柱国的公子也耗不下去了,上前两步瞪他一眼:废物!管事好生委屈,却只能低下头。
这公子也看出汴宗人态度虽好,底限却不能通融。
他冷嗤一声:算了算了,拼船就拼船,有甚了不得?去迷藏国的人数以千计,怎会到他就出事,也没那么巧。
他肯拼船,管事立刻抖擞精神,到码头挨个儿看船,最后回去小声道:公子,那艘不错,船客不是女子就是老人,还有孩子。
船上,荆庆正对燕三郎道:这些富家子弟可真傻,还没上船就自报来历。
光天化日之下,谁都知道他们有权又有钱。
问题是,上了船之后要在海上走十天呢,那时候他们的权就派不上用场了,只剩下钱……燕三郎呶了呶下巴:他走过来了。
人群浩浩荡荡往这里来,码头送别。
不过荆庆料错了,最后这一群里居有两人上了这艘船,一位是公子,另一位是随从。
他们掏出了两面令牌。
荆庆轻轻哇了一声:了不得。
市面上一牌难求,上柱国府却能一连拿出两个。
那可是十六万两银子哪。
还差两人就能开船了。
上柱国的公子到船上走了一圈,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显然对这里的环境和卫生很不满意。
不过无论他在家里怎样锦衣玉食,上了这艘船也只好忍着。
船票价格八万两一张,就算是他,也舍不得掉头就走啊。
这是什么腌臜地方!燕三郎在甲板上都能听见公子怒气冲冲的声音,汴宗就不能多派两艘好船!有些水域危险,暗礁太多,走不了大船。
船老大正好经过,给他答疑,去往迷藏国的人数又多,没办法一人派一条船。
诚然也有荆庆这样自有坚持的船客,但多数家族真正缺钱了,只会把牌子卖掉,换立等可取的真金白银。
所以到最后能握牌在手的人,哪个没点背景,哪个没点身家?要想照顾每人周全,汴宗得弄来多少船才够用?办不到,就干脆一视同仁了。
上柱国公子哼了一声,自行挑了一间上舱房住,矮子里面挑将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