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客人走累了,立刻就会有侍者端着饮料点心上前。
旁人都在啧啧惊叹,燕三郎却盯着四周的建筑瞧:看来,我们的住处在上面了。
果然,他们很快拿到了钥匙。
朱仙楼的五瓣形建筑专供客人居住,从上到下一共五层。
入住的客人,每人都能分到一个独立的小院。
这院子的格局也是很有特色,进门便是茶厅,有榻具可供会客,往里再走一间才是卧房,帘幕低垂。
种满花草的露台反倒在最外头,约莫是五十平见方。
燕三郎等人住在朱仙楼第三层,站在露台上就能饱览整个山谷的秀丽风光。
这样单门独户的院子,很好地保护了客人的私密性。
不过燕三郎开门之后就微微一怔,因为茶厅的角落里站着一对年轻男女,眉清目秀,也作侍者打扮,只是身上的衣裳比他先前见到的更单薄。
男的精壮,女的婀娜。
两人向他行了一礼:贵客安好。
好。
燕三郎皱了皱眉。
见他背着行囊,侍女上前一步伸手来接,一边细声细气:您可以留下我,也可以留下他。
或者,您要我们两人都留下?她的口音有些生硬,但嗓音非常柔软。
不用。
燕三郎避开她道,都出去吧。
侍女一怔,再次确认:您、您不要我们留下?不用。
他不喜外人近身。
这两人再行一礼,退了出去。
燕三郎明白,这等安排是因为迷藏官方也不知道入住小院的客人是男是女,所以派了一对年轻侍者在这里等候,任君选择。
这样的服务,还真是周到呢。
燕三郎在自己的地盘上巡视一圈,确认小院里没有被布下监控手段,这才走去隔壁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出千岁懒洋洋的问话。
我。
门开得无声无息,燕三郎走进去,看见这里也有一对侍者。
给他开门的是男侍者,另一名女侍者候在千岁身边。
你安顿好了?白衣女郎斜倚在榻上,正抱着一个椰子喝得不亦乐乎。
金面具被她卸掉了下半截,露出秀致的下颌和花瓣般的红唇。
他们在画舫上看到岸边椰树林立,千岁就惦记上椰子了。
本地人在椰子上凿出小孔,放进中空的嫩芦管,就可以啜饮鲜甜天然的椰子水。
来一个么?不。
燕三郎望向另外两人,这两个,你打算留着?他留意到,就这一会儿功夫,男侍者至少偷眼看了千岁两次。
他不喜欢那种眼神。
她眼皮也不抬:有人侍候还不好?她还想让人怎么侍候?燕三郎沉声对两人道:出去,不用再来了。
这对男女互视一眼,犹犹豫豫去看千岁。
她嘟起小嘴,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往外一指:走吧。
两人只得应了声是,尤其男侍者看起来有些失望,但还是低头走了出去。
燕三郎仔细关好门,又去烧火座水,才返身走回落座。
千岁见他坐姿如钟,后背挺得笔直,不由得嗔了句:作甚跑我这里赶人?你屋里的呢?赶走了。
好罢,一视同仁。
千岁这才挂起一丝笑意:你知道他们能做什么?随唤随到、打理庭院、监视宾客。
所以他才不要留迷藏国的耳目在身边。
还有呢?燕三郎想也不想:暖被。
他从小就不是单纯的孩童,在春明城又混迹上流权贵的圈子,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公子哥儿家里奴婢美妾成群,时常还会拿出来互换。
迷藏国放在小院里的侍奴也不过如是,可以任宾客随意使用。
千岁摘下面具凑过来,胳膊搭着他的肩膀,白嫩纤长的手指就在他眼皮底下戳了戳他的胸膛:喂,话说你过年也十五了,方才那侍女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长得也不算太难看,你就一丁点儿也没兴趣,嗯?话尾挑扬微嘲。
别人挤眉弄眼是委琐,她么,却是俏皮和痞气。
没有。
燕三郎微一侧头,拉开自己与她的距离。
理智应该克制冲动,尤其眼前局势不明朗,更需要保持头脑冷静。
不解风情!千岁哎了一声,你是木头人变的吧?这话不是她的发明。
春明城的世家子弟一般在十五岁就会见荤,并且还是家里人指定的奴婢;而盛邑的大户人家联姻之前会先试婚,即由女方派出丫环与未来姑爷共枕一个月,以确定男方没有隐疾,这才有后面的风光大嫁。
燕三郎离开春明城前已经十四岁了,身边却连个美貌侍女都没有,包括风二爷在内的纨绔不止一次取笑他,他都只当不闻。
他很干脆绕开这个话题:既已抵达迷藏国,下一步就是怎样套到苍吾石的消息。
都说这里卖出的东西不会追溯来源,但我不信。
这里也卖古董。
而古董最讲究流传有序,要是不附会几个故事,怎么能卖出好价格?千岁喝光椰汁,把壳子扔去一边,但我们初来乍到,要打探到一手消息不容易,得找个知情人。
她轻哼一声,都怪你赶跑侍从,我还没来得及问话呢。
也不知你猴急个什么劲儿!燕三郎面不改色:他们年纪太轻,就算知情也是有限。
走吧。
千岁站了起来,早去早回,我还想洗个热水澡呢。
两人戴好面具,出门左拐。
朱仙楼每一层的廊道都格外宽敞,每行百丈就是连接其他裙楼的虹桥,离地十余丈,两侧都是黄金扶手,行走在虹桥上可以俯瞰整个中庭的美景。
流连中庭的客人不少,但是草木造景繁密有序、层次分明,很好地分割中庭,保持了各个区域的私密性。
燕三郎正要收回目光,灵敏的耳力却捕捉到底下传来叮啷一声,是瓷器被砸碎的响动。
千岁也伸手一指:看那里!他们在三楼,事情却发生在中庭东北角的假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