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卖假货!黑袍客一指荆庆,同时亮出手中的火宫玉,一个时辰前我从这里买走的火宫玉,经琥珀阁鉴定是假的!荆庆也不甘示弱:长官,这人满嘴胡言。
我才在这里摆摊不及一刻钟,怎有本事一个时辰前就卖他东西?榷卫眼都不眨一下:验契!琳琅市集每天不知发生纠纷多少起,蒙面买卖有好处有坏处,这就是明显的弊端之一。
卖完东西,卖家就不认了。
这种时候,只有买卖时双方画押的契约可以验证真假。
和燕三郎在官方店里签下的契约一样,迷藏国为琳琅市集提供的定契服务也不需要买卖双方签名,但要求画下血押,也就是按下左手无名指的血指纹。
他从背后的箱子里取出一摞文书,翻动几下就道:二四四摊位,火宫玉……在这里了!抽出一张契纸给黑袍客看,是不是这张?是是,就是这张!黑袍客三两眼看完了,就是这厮卖我火宫玉!荆庆却冷笑:我没跟他定过契,这纸上的画押也不是我的!榷官话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纱纸:验!两人又取血按了手印,同样是左手无名指。
纱纸极薄,手印按上去,两面都是清晰可见。
这榷官就把纱纸按在契约上,再从兜里掏出一颗明珠,托在契约下方。
这样,明珠的光华就从底下透出,一连照亮两张纸了。
借着这点光,榷官将上下两个指纹叠加对比。
显然他很有经验,看了两眼就道:这个一致。
这是黑袍客的指纹。
榷官又对比另一组指纹,眼睛就眯了起来,过了十余息才摇头:这一组,不符。
荆庆顿时一声欢呼:我就说啊!什么!黑袍客大惊,你再看仔细些!榷卫的确仔细又看几眼,仍然摇头。
黑袍客急了:你看这摊上东西连动都没动过,这机关心核,这些瓶瓶罐罐……就是他,摊子根本没换人!榷卫随手指了一个摊主:你来,看看指纹对比。
那摊主倒也配合,走过来依样画葫芦,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这组真的不一样。
黑袍客一把拽过契约:我看看。
透过明珠光再三对比,上下两枚指纹当真不能完全重合!这契约是假的!他怒视荆庆,你在指纹上动了手脚!把我的两万银子还来!你连契约都不认,我还有甚好说的。
荆庆两手一摊,对榷卫道,长官您来评理。
榷卫还算是尽心负责,目光往四下里一扫,问附近的摊主:你们谁知道这个摊子摆了多久?我知道。
话音刚落,燕三郎面前出售《伏龙波》的摊主就出声了,也就是一刻多钟吧。
榷卫还没说话,黑袍客已经指着他大骂:你胡说什么!我哪里胡说了。
摊主无辜耸了耸肩,我在这里摆了一个来时辰。
方才你不也在我这里看过几样东西,但没买么?这厮方才在他摊上问东问西,结果啥也没买,浪费他小半个时辰的口舌,结果跑去边上的摊子,以为能拣火宫玉的便宜。
他就呵呵了。
黑袍客指着他,再指着荆庆:好,好,原来你还有同伙!周围的摊主保持沉默。
做生意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吃了什么昏药在这里死乞白赖?荆庆啐他一脸,真倒霉,出门被狗咬!黑袍客大怒,扬起砂钵大的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
荆庆早就看好方位,脖子一缩,躲去榷卫后头。
长官,主持公道啊!榷卫有定分止争之职,当然不会眼睁睁看黑袍客当街行凶,一下就伸手来拦,同时吹响口哨,召唤同伴相助。
口哨声响,就有巡卫不知从哪里钻来,把黑袍客架了下去。
那人骂骂咧咧,终至不见。
榷卫对荆庆道:为安全考量,你最好去别处摆摊。
荆庆感激,连连点头:谢谢长官!榷卫转身走了,这种纠纷,他们每天至少要处理个几十起。
荆庆快手快脚要收摊子,却见摊前又站住两名客人。
荆庆顿了一顿,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两位要买点什么?虽然着急离开,可是送上门的客人他还是舍不得不要。
都说说价呗?是个女声。
荆庆一听就怔住了,却见对面的摊主给他连打了几个手势。
女客人没回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后面那人是不是正在给你做手势?荆庆忽然笑了:是啊。
他对面那摊主呆住,紧接着就见荆庆脸上笑开了花:你们怎么来了?原来是认得的。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荆庆还是听出了千岁的声音,立刻转向另一名沉默的黑袍人:燕……?嗯。
燕三郎出声肯定,是我。
几人都没戴约定的指环,除非开声,否则谁也认不得谁。
荆庆笑逐颜开:等我收拾收拾,我们找个地方吃吃茶。
趁他埋头卷铺盖,千岁俯首在他耳边低语:卖《伏龙波》那个,跟你是一伙儿吧?荆庆讪讪。
虽然隔着面罩,千岁仿佛能看出他的神情,这时就继续道:我们就想买《伏龙波》,当然,得是正品。
那本法诀么?荆庆微一沉吟,行,包在我身上。
他抓起包裹,飞快向对面的摊主比了几个手势。
他动作极快,选的角度又好,一双手半拢在袖中,只有对面两、三个摊位能看到。
然后他就对千岁两人道:走,去古道茶馆。
无忧谷很贴心,琳琅市集内每隔百丈必有休憩之处,海客逛累了有地方歇个脚、吃个饭。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古道茶馆。
在贵气逼人的无忧谷,这座茶馆反是原木搭成,连泥灰都没涂,木头外只刷了一层清漆,看起来格外朴实。
当然,这里面的摆设自然不差,走进来的客人都能喝上免费的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