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市集热闹不减,走在街上都只能随着人流缓慢往前移动。
街道两侧的摊位比起昨日只多不少,毕竟许多海客先去饱览岛国风光,再来这里做起买卖。
逛了小半条街,陪千岁讨价还价买了两样东西,燕三郎看路边店面的招牌又大又显眼,里面又是人头攒动,就溜跶进去了。
这家也是官方店,却非麒麟轩,而是宝华阁。
同为官方店,宝华阁的门面比麒麟轩还要气派,里面人来客往,生意红火得紧。
燕三郎仔细看水晶橱柜里的东西,样样都是好物,可惜他在这里充不了大款,否则这一眼过去就有三、四件都想拿下。
接着,燕三郎就送两件东西去鉴定了。
千岁花钱太狠,才走了半条街就用掉十灵币,燕三郎不知道自己兜里这两片弹不出脆响的灵币能不能撑到她走完两条大街。
才刚坐下,他就见门口又走进两个黑袍客,在伙计带领下走进边上的隔间里去了。
燕三郎微微一怔。
两刻钟前才往眼里滴过真视之水,燕三郎轻易就能看穿别人的伪装。
他这一眼扫过去,立刻发现这两人居然是老相识:丁云正主仆。
他们本是同一条船上的客人,可是海旅途中发生不少怪事,还折损了两条人命。
丁云正主仆嫌疑重大,旁人对他们都敬而远之,这两人踏上迷途岛就跟同船的伙伴分道扬镳,再没有音讯。
燕三郎没料到,自己会在此地遇上他。
燕三郎今日拿出来的宝物,品质不如昨日,但数量不少,鉴定师要挨个儿细看,才能给出个恰当的价位。
隔间不隔音,燕三郎坐在这里,就能听见丁云正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宝信察,我昨日送来鉴定的东西,怎么只卖出去两样?那位宝信察答道:有人出价购买,才能出货。
那都是好东西,怎会无人购买?丁云正的声音明显有些暴躁。
宝信察笑了:能送来迷藏图的,都是宝物。
罢了,契约可能修改?丁云正重重呼出一口气,不要分成了,我直接卖给宝华阁!再多加一样宝贝,我今天就要拿到钱!紧接着桌面上咚地一声闷响,似是丁云正放下一件重物。
那信察很有耐性:当然可以,只不过契约要重新拟过,昨日的原件必须当场作废。
您稍等,我着人去取昨日的契约过来。
丁云正嗯了一声:可以。
这时燕三郎面前的鉴定师检验完毕,问他要买断还是分成。
燕三郎想了想,从怀里又掏出几样东西递了过去,其中就有一颗鲛人泪:这几个也想卖了。
鲛珠上沾有细润的血丝,乍看如桃花。
这几样倒是不错呢,鉴定师终于提起了一点精神头来。
就在此时,外间伙计陪着一人急匆匆走进来,直接走到丁云正这一间。
千岁伸指,在燕三郎后背戳了两下,提醒他转眸看。
其实不须她提醒,燕三郎也注意到了。
后进来的这一位,居然是笃信察!他心里一下活络开了。
这里是宝华阁,不是麒麟轩,笃信察跑来这里作甚?无论是荆庆还是庄南甲,都说过信察在各自官方店里坐镇,彼此有些竞争关系,平时也该是井水懒得犯河水。
笃信察却过来了,看样子还是宝信察请来的,有趣。
隔间传来悉悉嗦嗦的翻页声,丁云正又开了口:你又是哪位?你拿出来的这是……昨天的契约?这是笃信察。
宝信察声音带笑,客人有什么疑问?千岁听到这里,黛眉微蹙。
宝华阁签定的契约,现在为什么是由麒麟轩的笃信察拿出来?丁云正疑道:这血印好像浅淡了些。
宝信察更温和了:若是纸面没有污损涂改,契约就有效力。
好了,我现在另作注明,将它废止。
这是新契,请您过目。
十几息后,隔壁传来叭一下拍桌声:这价格给得也太低了!宝信察淡淡道:您现在签的是买断,不是分成,这是一锤子买卖。
自然不像拿去卖给别人再分成到手的钱多,否则官方字号还赚什么,给这些海客义务打工吗?燕三郎在这里都能听见丁云正粗重的鼻息,显然气得不轻:那也不至于只到分成的一半价格!宝信察唉了一声:规矩便是这样,我也无权私改。
客人您很着急离开么?若可以多留个七八日,还是分成最好。
不行!丁云正斩钉截铁,我有急事,最迟明日就走。
你这价格得再给我往上调!宝信察拖长了声音:这个啊……一直杵在边上当观众的笃信察忽然插口:恐怕这还有些麻烦。
丁云正心焦,脱口而出:怎么了?您昨日送来的那只赤鸾蛋,似乎有些异样。
笃信察沉沉道,几位信察都被请去了,正在查验。
丁云正惊道:能有什么异样?我坐船带着它,一路都是好好儿的。
这是他最看重的宝物,绝不容有闪失!他转头看向宝信察,你方才为何不提!宝信察犹豫了几息:我的错,那只鸟蛋似乎……不太像赤鸾。
胡说八道!丁云正一急,又把这几字抛了出来。
许是看到眼前两位信察脸色不愉,他紧接着又改了口:这赤鸾卵货真价实,绝不可能有错!它是鲁浑……边上的护卫忽然咳了一声,丁云正一个激灵,立刻打住:该不会是你们胡乱摆弄它,弄坏了吧!宝信察显然也有些担忧,犹豫一下才道:这样罢,不若我领您过去看看。
只要您的说辞可信,几位信察也会更加慎重。
这厢鉴定师已经给出了价格,燕三郎一边分神听隔壁动静,一边对他道:定契。
这么爽快的卖家很少见,鉴定师怔了一怔,才提笔写字。
燕三郎抬头,向站着的千岁使了个眼色。
她今日也点过药水了,能看清他的神情,见状即会意,往后退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