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他拿到木铃铛、放出千岁的时候,她好像已经被封印了很久呢。
这就说明她的上一任主人惨遭横死。
千岁见他若有所思,心中暗喜,当下更加语重心长:牵引天机的,最后难免也被天机牵引,惹来杀身之祸。
木铃铛的主人从来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在卷入更多因果死翘翘之前,你不若早点脱身,在云城快快活活过日子,这才是聪明人。
看她漂亮的红唇一张一合,燕三郎也佩服她的巧舌如簧。
相处几日,他也看出千岁绝不是愿意哄人的性子,今日这般,是难为她了吧?男孩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对不住。
好说歹说,正说反说,他还是不肯!千岁气得一拍桌子,身化红烟,钻入木铃铛里去了。
燕三郎抓着链坠,小声唤了几句:千……千!千千!房间空荡荡地,没人回应。
她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男孩在桌边呆坐许久,才吹熄灯火卧床睡觉。
¥¥¥¥¥接下来两天,千岁都没有现出人形。
即便在白天,猫儿也是成天躲在竹篓里闷头大睡,对他毫不理会,只在吃饭时醒过来。
反正这小子机灵,谁想卖了他,搞不到最后反而被他卖了。
她只管生气就好,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危。
千岁躲起来一心捣鼓自己的琉璃灯,偶尔分神看看外界,知道燕三郎除了日以继夜地练习说话之外,好像还在四处溜跶。
他想作甚?这小子一向很有主意。
不过千岁很快就掐断了自己的好奇。
不行,她还在气头上,不能给他好脸!又过两天,男孩不再呆在客栈,而是搬进了一套民宅。
当然,所谓的搬,随身之物也只有一匹马,一个竹篓。
猫儿对陌生的环境总是很警觉,他刚把竹篓放到院子的石桌上,白猫就跳出来,沿着墙角到处巡视一番。
地方可真小,就是个一进院落。
正中是院子,栽着一棵大枣树,树下摆一套桌椅供人乘凉,除了居室和厨房,就没啦。
房子有灰,看起来空置了一段时间,院子里还堆着不少杂物。
白猫巡视两圈完毕,灰太大,激得她狠狠打了个喷嚏,于是她厌恶地跳到树上。
经过四天刻苦练习,男孩说话越来越流利,这比千岁原本预估的时间要短得多。
以后我们就住这里。
他指着正房道,那个房间,给你。
这房子是租来的,很便宜。
他想在云城呆下去,长住客栈毕竟不是办法,一则贵,二则不方便。
猫儿看了房间一眼,不理他。
燕三郎也不计较,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
千岁极度好洁,想消除她的恶感,还得从这方面下手。
用了两个时辰,他才将里外打扫一遍,新家算是干净了。
不过出门丢垃圾时,两个女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从拐角处迎面走来。
这两大一小自然也看见他了。
年长稍胖的女人哎了一声,惊喜道:小哥儿,是你啊!燕三郎手上一顿,也认出了这三个人。
在翠澜江的客船上,他扯了女娃一把,没让他掉在锚尖上。
小女孩也笑眯眯冲着他喊:哥哥。
不待他答应,妇人就转头对着身边的女人道:石掌柜,这位就是翠澜江上救了你家青儿的小哥。
这女子眉眼清秀,面相温和,肤色微蜜,燕三郎在四天前也见过了。
春及堂的石掌柜。
石掌柜眼力很好,这时就惊奇道:原来是你。
呀,早知是我孩儿救命恩人,那顿饭就不该收钱。
说罢从荷包里取出银子,要还给他。
燕三郎摆手拒绝:不用。
正经吃饭,就该正经花钱。
当然,如果他没钱就另算。
石掌柜给了两次,见他推得坚决也只好放弃,转头看了他身后的木门一眼:你们租了李家的宅子?燕三郎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从前沉默惯了,他仍然不太爱说话。
我们就住在巷子对角。
石掌柜反手一指。
燕三郎顺着那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扇褐门,比他住的要大一点、气派一点,对了,那日与你同来春及堂的漂亮姑娘是?他眼也不眨,答得从容:我姐姐。
石掌柜奇道:就你们两人住在这里?一个漂亮姑娘孤身带个孩子独居,这可不太安全哪。
燕三郎不说话,只是委婉地笑了笑。
不安全?那是对翻墙进来的贼人而言吧。
这孩子,戒备心很重啊。
石掌柜也不为意,热情道:今后我们就是邻居,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敲门就成!燕三郎点头。
他原本就不是喜欢与人攀谈的性子,这会儿就要往回走。
可是脚尖微动,他忽然想起一事,欲言又止。
石掌柜注意到了,温和道:好孩子,怎么称呼你?燕。
男孩头一次自报家门,声音中就有些扬眉吐气,燕三郎。
三郎但说无妨。
他挠了挠头,有些为难:这附近可有学堂或讲塾?我想上学。
像云城这样的大城一定有学塾,说不定还有书院,但他初来乍到,不知私人学堂的口碑如何,最好还向当地人打听。
燕三郎考虑过很久,如果不和木铃铛解约,今后他一定要想办法修行,这才有自保之力。
他很爱惜自己性命。
千岁的恐吓,他每个字都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可是,如果大字都不识几个,还谈什么修行?话音刚落,一旁的胖妇人就笑了,指着石掌柜道:寻别人做什么?这儿不就有一位现成的女先生?咦?燕三郎眨了眨眼,石掌柜不是春及堂的东家么,怎么又变成了女先生?石掌柜笑了,如春风化雨:我家东院开了讲塾,有子弟七人。
你若不弃,就到我这里来上学吧?燕三郎没有犹豫,很爽快地点了头:明日就去。
去哪家塾堂不是学?有熟人还好照应。
石掌柜也很欢喜。
正愁女儿的救命之恩无从报答,这孩子愿意给个机会,那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