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作什么,快把我爹放下来!这、这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黄大难堪,冲她连连摆手。
完了,他心想,这下完了完了。
放他下来!哦好!黄大赶紧松手,让张云生站好,还扶正一把。
闺女啊,这男人半路抢劫,谋财还害命!老头儿见到女儿就开始哭诉,我险些儿就见不着你了!我正要送他去见你。
黄大口中分辩,心里却拔凉拔凉的。
疏不间亲,张涵翠能听他的么?尤其她正好撞见他要堵自家老爹的嘴。
别信他!张云生怒气冲冲,你快报官!张涵翠看看黄大,再看看他:我去报官,那么你去哪儿?啊?张云生一愣,闺女的语气不大对啊。
张涵翠平静道:你偷偷溜出家门,去了哪里?没、没有哪啊。
张云生眼珠子一转,我就出来透个气、提个神。
又去赌坊提神么?张云生怔住,微愠:爹说的话都不信了吗?你们从那儿来。
张涵翠伸手往反方向一指,赌坊就在那里。
老头儿抵赖:我没去!真的?张涵翠嘴角一动,笑容无力,你发个毒誓,我就信。
啊……张云生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我、我好像记不住呢,我方才去了哪里?真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张云生迭声道,不记得了。
多亏自己灵机一动。
张涵翠一指黄大:这个人,你也不认得了?不认得,没见过。
那么他也没抢你、没害你,对吧?张云生张了张嘴,想否认。
可是女儿的目光太锋锐,他最后只得咽下心头气,闷闷道:不知道,就算有我也记不得了。
记不得,那就是没有喽。
张涵翠面无表情,你一向都这么说。
接着她就转向黄大,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黄大哥今天又帮了大忙,谢谢你!张云生恹恹嘀咕道:谢他作甚?黄大和张涵翠都当没听见,前者挠了挠头:应该的,应该的。
是我谢谢你。
怪事,他见了这个小姑娘,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张涵翠奇道:你谢我什么?谢谢你相信我。
黄大直搓手,模样有点憨。
张涵翠心里难过,却也忍不住笑了。
这男子昨天代父亲垫还了一百七十两银子的赌债,虽然用的方法有些……匪夷所思,但实打实是帮了忙,并且赌坊最后也不再追究张家。
这样的人,今日又怎会来打劫父亲?谁在撒谎,一目了然。
方才有只黄鼠狼来到我家,口吐人言,说我爹又进赌坊了。
她轻声道,跟你有关系吗?没有啊。
黄大一脸茫然,黄鼠狼跟我怎会有关系,都姓黄吗?说完这话,他就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张涵翠生生被他逗笑了,但看向张支生时,脸又板了起来:跟我回家!老头子眼巴巴往回瞅:闺女啊,你看我都出来了,就让我玩一把呀。
一把就好!张涵翠俏丽的脸蛋完全阴沉下来,就盯着他瞧,也不吱声。
最后是张云生在她怒火高涨的目光里败下阵来,悻悻道:算了算了,回就回吧。
他才迈开两步,袖子里掉出一物,叮一声落地。
三人都瞧见了,地上躺着一支珠花簪。
张云生暗道不好,赶紧拣了起来,张涵翠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簪子,脸色多云转雷雨,声音更是抬高了八度:你、你把娘亲的簪子也偷去赌?!黄大挠了挠头,原来簪子是张涵翠娘亲的啊,不是小姑娘本人的。
但她好像更生气了,这一回,黄大表示理解。
没,没赌它,哪能呢!张云生下意识搓了搓手,我就是想念你娘亲了,睹物思人,睹物思人。
张涵翠气得直掉眼泪:我知道你好赌,可,可这也太……你怎么对得起娘!我没赌……出去。
最后两字含在嘴里,张云生耷拉着脑袋,像做错事的孩子。
我也记不起它怎么在我身上,记不起了!张涵翠怒极反笑。
拿自己的病当挡箭牌吗?黄大站在一边尬极,搓了搓手:那啥,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稍等。
张涵翠擦了擦眼泪,勉强对黄大笑了笑:黄大哥若不嫌弃,到寒舍来用顿便饭如何?这人给她爹解围两次了,不还个人情可说不过去。
啊?黄大一愣,嘴比心快,哎好!求之不得啊。
张云生动了动嘴,张涵翠就狠狠瞪他一眼。
他不敢反对,三人遂往张家走去。
一路上都有街坊打招呼,张涵翠笑着应答。
黄大走在她身边,只觉得她声音也像翠鸟啾啾,甚是好听。
怪了,春明城里那许多大姑娘小媳妇也有好生漂亮的,怎就没有这小姑娘瞧起来顺眼呢?三焦镇才多大点儿地方?转过三个弯,张家就到了。
出乎黄大意料,张家门脸儿虽小,走进去却显深广,只看格局错落有致,竟是高门大户才有的气派。
跟在两位主人身边久了,黄大如今也识货,两眼看出柱梁榷都用了顶好的木料,进门的大柱上甚至还遗留一点斑驳的金漆。
尽管有小刀刮过的痕迹,却也没能掩盖它曾经描过纯金的事实。
他想,拿刀刮走金漆的,是不是张百万自己?可惜现在这宅子有点儿空荡,原该摆有家具的地方都只剩下空气。
看来张家原本也该是好生讲究的大户人家,至少在三焦镇这个小地方可以称富一方。
只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才令家道中落?黄大目光落到张云生身上,这个疑问忽然就有了答案。
老头进了家门就回房了,招呼也不跟两人打一个。
张涵翠微叹一声,却要笑着对黄大道:黄大哥你坐,我去做饭。
黄大看了看又大又空的客厅,赶忙摇头: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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