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画里的世界有活人呢?燕三郎作进一步假设,十五天期限一到,他们会怎样?张涵翠张了张口,眼露迷茫:那我不知道了。
张云生盖过几次章,一直都是把画里的东西拿出来。
至于人进去画里会怎样,她不清楚。
燕三郎和千岁互视一眼,均觉那下场必定不好。
鸿武印生效期间,画中自成一个世界;十五天期限过后,世界凭空消失,那么原本活在世界里的生物呢?迷藏国是怎么毁灭的,迷藏遗民是怎么死的,燕三郎记忆犹新呢。
劫犯必定有些把握,否则怎敢行此计?……石从翼接到消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幸好他就在十五里外,冲回三焦镇还用不上一个时辰。
听完燕三郎的话,他脸上神情喜忧掺半:你也和我一样,觉得公主队伍失踪就与那活过来的画卷有关,对吧?他不傻,这些线索汇总在一起,直指他最关心的失踪案。
十多天来四处碰壁、杳无音讯,石从翼已经受够了坏消息,现在只觉耳目一新,浑身都有了干劲。
是。
燕三郎也不跟他模棱两可,没有伤亡,甚至没有打斗痕迹。
鲁将军的队伍凭空消失,或许不是因为他们误入歧途,而是误入画卷,被困其中。
当务之急,要找到带画者。
石从翼坐不住了,站起来走了两圈,我带来的异士用了些追踪的法门,可惜不能起效。
那人修为必定精深,甚至能反攻伯吾,也会想办法掐断旁人对他的追踪。
石从翼也知难点所在,可现在寒冬腊月,人人都戴着毡帽,脸面捂得严实。
再说快到年关,返乡百姓不少。
他从门边走到后厅,来回几趟,突然抬头:对了。
十五日过后,画中的活人会怎样?燕三郎摇头:不知。
张家父女也不清楚。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挑明了说。
石从翼隐觉不妙,大步往外走去:我再去布置沿路官署、门守、驿站都严加监察。
……待威武侯离开之后,黄大再次将张涵翠带了进来。
燕公子,我爹何时能够醒来?她有些担忧。
张云生已经睡了两个时辰,鼾声倒是越来越大。
很快。
燕三郎带开了话题,方才离开的是威武侯,你见过他了吧?是的。
她进来时,与石从翼恰是对向擦肩而过。
这人无端带给她极大不安,似乎有甚大事已经发生。
他是为张云生盖章的画卷而来。
燕三郎平静道,准确来说,是为被困在画中的队伍而来。
张涵翠心里咯噔一声响:困在画中的……队伍?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
准备与卫王成婚的攸国公主,现在九成就被在那幅《风雪眷山城》之中。
张涵翠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惊叫失声。
攸、攸国公主被困在画里?她声音都打颤了,那找我爹盖章的人是、是……叛党。
燕三郎说出的这两字,令她心惊肉跳,令尊虽受胁迫,可是追查起来,怕是要以同谋罪论处。
张涵翠眼前一黑,身形晃了两下,险些一头栽倒。
黄大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眼巴巴道:小主人,您别吓她了,到底、到底……他虽然不聪明,但也明白一点:若真是死罪一条,燕三郎又怎么会在张家父女这里再浪费时间?白猫一双异色瞳瞪得他心里直发毛:见到小娘子,胳膊肘就向外拐了?哪、哪能啊?胳膊肘还能向内拐?那不就是折了么?可他记得二妹说过,这种时候狂拍马屁就对了,就算小主人不爱听也还有千岁大人受用哪。
而千岁大人轻易就可以改变小主人的决定,小主人最能惩恶扬善!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他还是忍不住替张家父女分辩。
燕三郎不想听他废话,抬了抬手:行了。
小主人的脸色和声音一样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黄大却下意识闭上了嘴,再不敢多吱一声。
不知不觉中,小主人的威严比起阿修罗尤甚。
时间宝贵,我就直说了罢。
燕三郎转向张涵翠,威武侯奉王命前来,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公主下落。
如果他没能追回公主,你们危矣。
张涵翠脸色青了又白,显然也明白自家危在旦夕了。
她心里暗暗后悔,早知劫犯用风雪图困住了攸国公主,她就绝不该将鸿武印的秘密和盘托出。
难怪父亲就算意识不清也非要阻止她说出口不可。
这东西动不动就要给人带来灭门的大祸!她扑通一下跪在燕三郎面前:燕公子,求您指一条活路!这位燕公子是贵人,若没有应对之法,现在何必将她叫到跟前来?抓到这人、弄到那幅画,令尊的安全自然无虞。
燕三郎也不跟她客气,我还有一事不明。
如果用盖章者的血涂污印章就能令其失效,这人何不干脆用令尊的血涂污风雪图的印章?公主等人很可能就……就被直接困死。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口。
如果涂污印章之法有用,劫犯直接在张云生家里涂污风雪图就行,目的就已达到,可以打道回府,又何必把老头抓去庙前对付那幅伯吾画像?那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还有卫兵来回巡视,这人冒的风险也太大了。
张涵翠轻吸一口气:按理说,涂污印章并不能令它失效,只能抹去盖章者的意愿。
黄大懵了:这是什么意思?拿伯吾画像来说。
画中的怪物伯吾原本接到的指令是,杀掉胁迫我爹那三人;可是鸿武印章被涂污之后,伯吾在期限内依旧还会出来游荡,只是、只是不会专去找那几人专杀了。
那劫犯就安全了。
燕三郎又觉不对,可是我们昨晚蹲守伯吾庙,它并没有出来。
其实何止是昨晚,这么一天一夜都快过去,怪物还待在画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