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锋利,他又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哪怕卫兵飞快将他拖离树干,印章也被他刻出了一个大写的Z字形,入木三分。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消失了!布满鹅卵石的河滩,峻峭高耸的石山,稀稀拉拉的林木,都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淡化。
也就是两次眨眼的功夫,以上那些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深的裂谷。
那裂痕歪曲如疤,有许多分支,就仿佛大地仓猝间被撕开,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
此刻,众人就站在裂谷入口,往前两步就能发现裂隙不宽,只能容两车并行,并且一路往下,看不出通向何处。
不宽,但是很深。
大伙儿的目光却聚焦在张云生身上,石从翼眼一眯,杀气毕现:你作什么?他曾在战场上杀人无算,这一眼就让张云生吓得浑身发抖。
张涵翠也为变故惊呆,这时回过神来,却挡在老父面前,不假思索:他、他并无恶意!张云生从女儿身后伸出头来:我跟燕公子私下说。
语气和神色竟然都很坚定。
天这么冷,石从翼却看到燕三郎额上都冒出汗珠,料想身体极是不适,正想回绝,少年却道:上车。
就在张云生刮掉印记、消祛《空山》画卷时,燕三郎就察觉木铃铛的颤动。
他取出链坠,却发现铃身上自己的名字飞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界垒二字。
并且铃铛发出的光芒,从黄色变成了橙色!这就代表着事态升级,任务升级,相应地完成任务的报酬也会大增。
燕三郎问千岁:你见过这种情况?不曾。
白猫盯着铃铛一瞬不瞬,语气震惊,竟然还能中途改任务!这种情况她也是头一回遇到,眼下触动天机的人已经从燕三郎变成了张云生,并且第一次给出了任务的目标:界垒。
什么是界垒?燕三郎有个模糊概念,但还未来得及问千岁,张云生已经走上马车。
白猫喵呜一声,燕三郎听懂了:这任务一定要做!橙色任务给出的报酬也很丰厚啊,必须完成!哪怕伤痛折磨,他背板也是挺得笔直,脸上更加不露分毫。
白猫忍不住嘀嘀咕咕:这时候还要打肿脸充什么胖子!燕三郎只当未闻。
张云生拒绝女儿陪伴,爬上马车,还顺手把门合上。
石从翼眉头蹙紧,忍着拉门的冲动。
料想燕三郎就算身受重伤,老头儿也不能拿他奈何。
老先生请说。
车内,燕三郎和张云生对面而坐,白猫紧挨着他趴在榻上。
老头儿眼巴巴看着他:我听黄小哥说,您救过我们国君的性命?……算是吧。
看来他一向低估了黄大,这家伙就是个大嘴巴。
国君能登上王位,也拜您所赐?……不敢当。
燕三郎脸皮再厚,也有几分汗颜。
上一次卫国之行说起来太复杂,要说救下萧宓、杀掉前卫王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但这些,外人都不清楚。
大概是黄大当着张涵翠的面大吹法螺,毕竟主人神通广大,他在主人手下当差也倍儿有面子。
那么您在王上那里一定说得上话!张云生鼓足了勇气,我要跟您做一桩交易!这下连千岁都有了点兴趣。
燕三郎淡淡道:你现在不糊涂了?他观张云生今日谈吐清楚,条理清晰,与前几日的健忘迷糊大相径庭。
他的乱识之症是装出来的?不像。
其他镇民也说过,张云生老早就糊涂了。
大概是时候快到了,头脑反而清明。
张云生苦笑,呵,我现在才知,从前都太混帐了!那就洗耳恭听。
燕三郎目光微动,忍着后背一阵一阵疼痛,可是与张姑娘有关?正是。
这少年好聪明,张云生有些佩服,我已经剥掉《空山》画卷,你可以去探险了。
等你回来,我再把那条裂谷封上。
燕三郎对他又有改观:你还能封上?能。
张云生扬了扬手上的画卷,别忘了这还有一幅《空山》,画功亦很精湛。
而鸿武宝印就在燕三郎手里。
少年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可想好了?要永久固化《空山》,代价太大。
张云生必须在自己盖下印章后的十五天内离世,《空山》方能永固。
以张云生现在的头脑,能想出这个办法,也很不容易。
他笑了,竟然有两分漫不经心:《风雪眷山城》十五日之期将至。
就算不盖章《空山》,我也活不到明晨了吧?伸手。
燕三郎身体微倾,给他号脉。
手指才搭上去,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复几息,他才缩腕:活不到了。
你已经有五内衰竭之象,若是突然再扣掉七年寿命……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
这少年说话可真不委婉。
张云生苦笑一声:还好,老天垂怜,让我能清醒地活到最后。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张云生的算盘已经打得很明白,反正他也活不过明晨,干脆就拿这将死之身盖章《空山》,再开一张空头支票。
根据鸿武宝印的规则,他去世之后,《空山》就可以长存。
白猫舐了舐爪子:这买卖划算,答应他!最关键的一点:不需要她和小三怎样出力,再合适不过!张老先生果然是生意人。
燕三郎却端正了脸色,但是有言在先,若是盖章《空山》后去世,你的魂魄会被鸿武宝印吃掉,到不了阴曹也进不了轮回。
张云生一呆:竟是这样?是。
燕三郎点头,你可要想好了。
张云生果然想了想,而后道:两眼一闭,就算再入轮回,横竖今生的事也记不得。
他深深凝视燕三郎,你知道我想求什么。
反正我今晚也要死了,也不在意国君降不降罪。
可是小翠……她才十六,承受不起王上的怒火。
我可以重新封起这条地裂,但求你保她平安!他咽了下口水,不仅是性命无虞,且要刑罚不得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