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她没听错吧?是呀,靖国。
涂掌柜惊笑,靖国可是举世难逢敌手的强国,燕公子你……?怎么会没听说呢?的确是强国,但那是在数百年前了。
可是她脸上的自豪发自内心,不似作伪。
燕三郎心里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听过也去过,确是盛极一时。
天耀宫恢宏大气,是我见过最壮观的王宫。
天耀宫?涂掌柜皱眉。
说错了。
燕三郎改口,靖王宫!你还见过靖王宫。
燕三郎嗯了一声,随口将靖王宫里的布局和景象介绍一番。
靖王宫如今已经改名为天耀宫,但只做维护修缮,格局和建筑大致沿袭了前朝。
千岁奇道:只知有靖王宫而不知天耀宫,只知有靖国而不知卫国。
这女人到底生活在什么年代?靖国灭亡都是久远往事了,它分崩以后裂变为十余小国,又经多年征战吞并,最后大部分国土被卫国吃掉,攸国则占了另一小半。
莫说活在世间之人,就算是迷藏幽魂也知道这段历史啊。
涂掌柜原本到底生活在什么闭塞之地,竟连国变都不知晓?涂掌柜听得满脸向往之色,有生之年,若有机会亲眼看看多好?你原来的住处,离靖王都很远么?有必要多了解一点讯息。
涂掌柜抿了抿唇:我家在泰城,位于王都北部五百多里,是三江聚汇之地,也是北部的繁华之城。
泰城?千岁立刻给燕三郎科普:我记得泰城,那里现今唤作桐城了,离首铜山只有百多里不到。
特产是、特产是……丹参、木材和松灯油。
燕三郎面不改色:我听说过泰城,那里出产丹参和松灯油。
地方特产存在时间都比较久。
果然涂掌柜美眸一亮,好生欢喜:你竟知道!有朋友去过。
燕三郎进一步道,我若从这里出去,返程时也会经过泰城。
涂掌柜轻轻啊了一声:那、那,你返程时能不能……她离家十年了,说不曾想念是假的。
燕三郎等着她的下文。
可是涂掌柜犹豫一下,低声道:算了,没事啦。
燕三郎只得采取主动:若是你有需要,我可以代传口讯,并不麻烦。
涂掌柜显然是心动了,想了很久才期期艾艾:燕公子如果取道泰城,请给涂家捎个口讯吧,就说杏儿一切都好,不劳他们挂念了。
她不好意思补充一句:我的名字叫涂杏儿,多谢燕公子。
举手之劳。
千岁在少年耳边调笑:臭小子,你终于学会骗人了。
他?骗人?燕三郎不解。
靖国没了,泰城没了,她的家人当然也没了。
她嘿嘿一笑,你还一本正经带什么口讯?她现在好像有点琢磨过味儿来了。
燕三郎挑了挑眉,在涂杏儿面前没法接话。
他只能引开话题:涂家在泰城也是大户人家吧?还好。
涂杏儿悠悠一叹,我家世代都做药材生意,在其他城池也开了分号。
那么至少也是富商了。
燕三郎点头:好家境。
他和白小姐观涂杏儿言行温敦有礼,就不像乡下妇人。
气质这东西,都是经年累月熏陶出来的。
涂杏儿微微一笑:我看,你和那位小姐出身高贵,也不是一般人呢。
这少年坚毅沉稳,有泱泱气度,那姑娘有倾城之貌,举手投足又显娇贵之气,断不是平民家里养得出来的。
谬赞了。
燕三郎往正门方向看了一眼,风雨都停了很久,尊夫还未回来么?他记得,这酒馆是一家夫妻店。
开店的活计繁琐,一个女人很难独自都扛下来。
他啊?提起丈夫,涂杏儿笑得温情,应该快了吧。
看来你们都很忙。
他就喜欢东奔西跑。
涂杏儿也不以为意,反正镇里太平多年。
这时大铁锅里的清水终于烧开,涂杏儿拿个长柄水舀,要把水舀进木桶里。
燕三郎接过了水舀:我来吧。
涂杏儿人矮,他用起长柄水舀可就轻松得多。
对了,原本连接外界的通道在哪里?燕三郎一边干活一边问,我们想去碰碰运气,或许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那可不容易。
涂杏儿喃喃道,但还是给他指点,从这里往西南,一直走到潘涂沟。
那是桃源最繁华的地方了。
你再问当地人,他们一般都知道。
好。
舀毕,燕三郎就替她提起了两只大木桶:我自己拿回去就行。
看他模样,轻松得好像拎起两只纸桶。
涂杏儿自然不会反对,笑着道了晚安。
只有千岁不太高兴:哼,还给她提热水!你怎不叫她自己来提。
燕三郎提水回到后排客房,敲了敲白小姐的门,递过一桶热水给她。
两个人,一人一桶。
条件简陋,她也只得克服了。
白小姐接过,小声问燕三郎:打探到什么了?这地方没有出口。
少年只拣跟两人眼下处境有关的说,这里的乡民也出不去。
白小姐大惊:为何!燕三郎将涂杏儿的话转述一遍,而后道: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是啊。
白小姐的阅历也比平民强,这地方被障眼法加持,不走进来谁也发现不了。
燕三郎看了窗外一眼:怕是与今日天气有关。
她可知弥留之境?白小姐最关心这个。
她说了不知。
燕三郎如实答道,:我看她神情,不似撒谎。
他顿了一顿又道,既来之则安之,明天再去打探消息。
当下两人各自回房洗拭。
芊芊早一步回房,跳到床头瞪大了眼睛。
它今日全程乖觉,都在书箱里呆着,风吹不着,雨浇不湿,一身蓬盈的毛发与燕三郎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他除去外衣,正要再脱,临时对白猫指了指:转过去。
猫儿只有耳朵动了动。
转过去。
这命令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