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把他打成这样,也该出气了。
白苓皱眉,又扔出一锭银子给他,这事儿就算了吧。
农夫本能地接银子在手,掂了掂,又看看地上的少年,啐了一口沫子:呸,便宜你了。
说罢招呼村人离开了。
地上的少年又躺了会儿,才慢慢爬了起来。
你……还好吧?白苓可不敢凑近他,这少年一身血、一身泥,很是狼狈。
还、还好。
男孩有点大舌头,谢、谢谢!兴许是这几人外貌衣着都不同寻常,他畏畏缩缩又问:你们从、从哪来?这问题可问得真好,白苓回身一指来处,那里。
哪知男孩目光微亮:废、废茅屋?小丘上,只有一座废茅屋,孤零零地。
对。
白苓提起劲头,你知道?知道,知道。
少年侧了侧头,你们要去鹤壁,对吧?不等白苓回答,燕三郎就应了一声:请指路。
汪铭直送他们到这里来,莫不是要找本地人给他们当向导?少年点头:来,走。
他没有指路,而是直接带路了?燕三郎扔给他一瓶镇痛的药物:这是止痛药,吃了能让你好过很多。
他医术了得,看出这少年虽然皮破血流,但是运气当真不错,基本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腑,骨骼也没挫伤,只要不被感染,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少年倒出一粒丹药嗅了嗅,塞进嘴里。
那药起效很快,也就是短短十余息后,他就站稳了身体,神色也松快多了。
他转身,四人跟了上去。
白苓一边跟随,一边问燕三郎:你的伤药都是自己炼的?这家伙年纪不大,也不像是玄门弟子,哪来那么好的药物?嗯。
那不是什么好药,暂时令他伤口麻木,感觉不出疼痛而已。
燕三郎也不瞒她,伤还得他自己养。
少年带伤走在乡间小路上,速度很快。
吴城主观顾四周,喃喃道:这地方有些眼熟。
白苓取出水晶瓶看了一眼,里面那两粒细砂一动不动。
这里还是桃源,你能认出方位么?若真是鹤壁。
吴城主道,我们此刻在潘涂沟外东南位置,距离城内大概是五里。
这么近?白苓乍舌,鹤壁很有名么?对,我们曾经试想从这里出去。
吴城主缓缓道,走近了,你就明白了。
约莫是两刻钟后,几人又走向一大片农田,那里的麦子同样绿油油地惹人怜爱。
燕三郎垂眸,看见地头半埋一块大石,上面刻着一个描红大字:赵。
白苓也看见这块石头:赵?什么意思?我们进入了姓赵的地界。
燕三郎倒是一眼看懂了,这样说来,我们方才走在别人的地盘上,大概就是他们对头。
前头那支抬棺材的队伍还若隐若现,少年抬腿就跟了上去。
喂!白苓唤住他,我们要找……鹤壁。
来,来。
少年往队伍前进的方向指去,在那里。
在前头?众人只得跟了上去。
前方是个村子,有几十屋舍,但村墙夯得又高又厚,墙头捆着乱七八糟的荆藤尖刺,墙前一排矮沟,沟前堆着拒马桩。
白苓没见过拒马桩,不禁多看了两眼。
燕三郎倒很熟悉这玩意儿,千岁也奇道:这些村民防什么呢?拒马桩不仅是拦马,挡人也很好用。
昔年花神谷的村民与官兵抗衡,就造起了拒马桩来守护关卡。
但他们是现造,而燕三郎现在看见的这批拒马桩,桩头上都长出青霉,显然已经摆在这里有好长一段时间。
桃源里也不太平,这些村民也有严阵以待、想要拒之门外的东西么?队伍归来惊动了所有人,妇人孩子都跑出来,现场很是混乱。
少年却对白苓道:来。
他带领四人,走向最后方的木屋。
这里远离鼎沸的前村,不那么吵闹。
屋前有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几只芦花鸡埋头觅食,有个老人坐在树下打盹,燕三郎都能听见他的鼾声。
长老。
少年敲门。
老人醒了,揉眼过来开门:大良,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一抬眼见到少年脸面,不由得吃了一惊,啊,谁打了你?少年赵大良哇地一下就哭出声来:长老,徐家村要收过路钱,不然不让我爹走棺材!这句话,居然说得异常流利。
长老伸长脖子往前村看了看:方才村里的男人都去帮你出头,没打过?赵大良摇了摇头。
废物,一群废物!长老骂了一声,才转向吴城主,上下打量,这几位是谁,看着眼生。
过路,救我了。
倒是言简意赅。
长老听懂了,赶紧将四人迎进院子里:坐,喝水不?白苓才说个不字,他已经走回屋里,倒水去了。
这些乡人用的东西,就没几样干净的,她根本不想碰!不过长老端着四只杯子出来,弯腰放到他们面前的石桌上。
坐,都坐。
她望见杯里清水荡漾,喉间忽然泛起一阵干渴。
是了,路上忘记灌水囊了。
白苓咽喉一动,想伸手取杯,裙子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她下意识去看燕三郎,见他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可的确就是他扯的。
水不干净吗?白苓收回了手,眼角余光看见吴城主和金羽也没碰水杯。
赵大良正对长老道:他们从废茅屋出来。
长老大惊:当真?看向吴城主的目光也变得格外专注。
白苓忍不住了:在你们这儿,那座废茅屋很稀奇么?不稀奇,它天天都在那里。
长老盯着他们喃喃道,只不过从里面走出人来就稀奇了……你们当真从那里走出来,没有诳我老头子?我们原本在潘涂沟,走出门就到了这里。
燕三郎实话实说,赵大良要带我们去鹤壁,结果领着我们进村了。
他没指错。
长老笑眯眯道,穿过我们村子再往前走,很快就到鹤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