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吾使者盯着她看了很久,才道:命数无常,我无法给你准确答案。
燕三郎一惊,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巨大的失望兜头而来,千岁愣住,然后是更不甘心:可是预言……预言缥缈,不到最后一刻都作不得准;给你卜算的那位智者,她也不是百言百中,对么?千岁咬了咬唇。
苍吾使者轻声道,时间长河向前,未来就是未知。
偶尔有强者能跳出水面窥探世间,也不过短短一瞬,能看见的毕竟有限。
那样的只言片语,不能指引你今后行动。
他不待千岁接口,又接着往下道:更何况,你存在于修罗道和人间的真实时长,其实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一千年,对吧?燕三郎听得睁圆了眼,很多年不曾这样惊讶了。
苍吾使者说,她其实已经活过了一千岁?那么她煞有介事说自己有千年大劫,又是何意?相处这么多年,燕三郎知道她在这方面不开玩笑。
族中的预言,一直是千岁最大的心病。
千岁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转头对苍吾使者道:算是吧。
她亲口承认了?燕三郎抿了抿唇。
阿修罗回头看他一眼,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而后转问苍吾使者,如今,我不过躲在天衡里苟延残喘,却不能正大光明遨游四海!这也叫活着么?你想要远离天衡又不死的办法。
苍吾使者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办不到。
千岁气得柳眉倒竖。
她和小三历尽艰难、辗转多年,终于找到弥留之境。
这厮就用办不到三个字来打发她?想得美!不过她还未呛声,燕三郎已经抢先开口了:你们办不到无妨,有何指点?白守先走火入魔,白苓请求苍吾使者治好他,苍吾使者也说自己办不到,却可以指点她一个办法。
千岁正思忖间,只听少年又补充一句:我们定能办成。
也不问艰难困苦,怎知自己就能办成了?看他目光坚定,千岁咬了咬唇,原来这家伙也有犯傻的时候呀?这一回,苍吾使者不吭声了。
他沉默了很久,燕三郎甚至发现他额头上的眼睛都闭了起来,只剩一条红痕。
看他瞑思苦想,燕三郎倒是稍稍宽心。
如果真是无法可想,对方应该立刻就会拒绝了。
千岁也沉住气,没有出声打扰,直到苍吾使者额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而后他道:我们需要更多时间讨论,你们明晨再来吧。
燕三郎重复一句:我们?弥留界。
苍吾使者随手一指远方,这个世界,并非仅我一人。
也就是说,这问题值得弥留界共同讨论?燕三郎点了点头:好。
他还能说什么?轮到你了。
苍吾使者问他,你的愿望呢?少年想了想:并非所有愿望都能实现,是么?对,要切合实际。
原来不是无所不能。
千岁抱臂哼了一声,这家伙岂非就是个大号加强版的福生子?少年不禁莞尔,阿修罗的形容还真很贴切。
细说起来,这二者的本质区别就是苍吾使者替人满愿以后,不会带来巨大的副作用。
如果愿望是富有四海,想必是很容易了,不能提。
千岁抚着下巴,如果他还是黟城里的乞丐,你让他当上一国之君行不行?苍吾使者停顿数十息,才答道:只是当上国君,未尝不能。
千岁只是随口一问,不料他给出这个答案,很有些吃惊:这都行?还说只是?凡事都讲因缘际会,那段时间恰好有两家皇子流落在外,年纪都和他差不多。
苍吾使者转向燕三郎,满愿和尽如人意,其实还有不同,你明白的吧?何解?宣国摄政王曾寻一男童冒名顶替,扶为新王傀儡,自己独揽大权。
燕三郎默然。
的确,这样也算是当上一国之君,但体验感怕是很不好。
千岁在一边默默旁观,总觉得苍吾使者对他好像比对白苓更和气、更耐心。
这是为何?你没有心愿?苍吾使者又对燕三郎道,先前有异士进来,想要强大的心法功诀,可助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燕三郎听得心头一动:你说的是拢沙宗的开山祖师?他资质原就出众,苦于没有合适的心法。
苍吾使者也不讳言,从这里出去后,他很快就大放异彩。
燕三郎却未感心动,反而问他:你们能尽知天下事?苍吾使者身处弥留之地,却对他、对千岁,对进入这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对天下风云都了如指掌,细思极恐。
苍吾使者顿了一顿,才道:世间发生之事,我们都知道,惟人心不透也。
这下连千岁都动容了。
苍吾使者直说自己知道天下事,虽然还看不透人心所想,但这已经了不得了。
弥留之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燕三郎问他:我们能不能进入弥留之地?苍吾使者不吱声了。
少年再问:进入弥留之地的人,是不是都有这种能力?不。
苍吾使者的回答简短。
再不懂眼色的人也能看出,他不太想回答这些问题。
燕三郎这才不慌不忙道:那我想好自己的心愿了。
请说。
我想要十个时辰。
少年一字一句,在这十个时辰之内,我问你答,不得含糊应答,不得用‘天机不可泄露’这样的字句来推诿。
坐在他掌心的千岁转头过来,惊讶地看着他。
在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这小子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不取,只要苍吾使者回答几个问题吗?可是仔细想想,面对无所不知的苍吾使者,这似乎却又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知识是无价的,知识才是最贵的,如果苍吾使者能指点他穷尽天地至理,他又何须要求一本秘诀、一点财富?苍吾使者又沉默了,额上的第三只眼重新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