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城主和金羽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两人朝他逼进两步:你故意放饿鬼众攻打潘涂沟?待脑海里的剧痛一点一点褪去,汪铭直好不容易才直起了腰,脸色泛白:我、我也不希望事态至此!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术,吴城主自己都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怎会被他蒙混过去:但你还是这么做了?旁人望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鄙视。
除了涂杏儿,这里所有人都经历过潘涂沟保卫战,知道那一役打得有多么艰难惊险。
活在桃源里的人类差一点儿就万劫不复,竟然全拜眼前这位守护者之赐?都说一起扛过枪能让人有最过命的交情,至少眼下众人同仇敌忾了。
眼看他们步步逼近,汪铭直双手连摆:各位,我也是迫不得已!当时迷藏幽魂集结饿鬼众之力,轰击两界壁垒。
他苦着脸道,这要是真让它们轰开来了,后果不堪设想!更可怕的鬼物会通过界垒,来到人间。
到时桃源境一样会化作飞灰。
他顿了一顿,那种情况下,我只得将通往桃源的入口打开,让它们放弃进攻界垒。
金羽冷冷道:这叫两害相权取其轻,是么?汪铭直不答。
吴城主也盯着他道:你怎知我们拦得下?千岁哼了一声:他不知道,只是不想让界垒再受损罢了。
那么代价就是桃源里生灵涂炭。
汪铭直低声道:有时候只得豪赌一把。
这是拿桃源里所有人的命来赌哇?吴城主脸上戾气更重了:我且问你,既然这是你向弥留求来的、心上人的复活之地,可桃源里为什么会有人?众人一想,是啊,吴城主的问题提得好。
从涂杏儿的表述来看,她随车队路过映日峰时,这里是渺无人烟的十万大山。
那么桃源后来是怎么出现大量人类的呢?在我封镇了饿鬼道的入口之后,头两个轮回,也就是最初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这里没人,只有我和杏儿两人定居。
汪铭直轻轻道,我早习惯这样的日子,也没觉有甚不好,但杏儿却太寂寞了,终日郁郁。
人类和他这样的蜃妖不同,需要在族群中寻找自己的位置。
后来又有人拿着苍吾石来求弥留之地。
他们苦战乱久矣,想要一个避世之地。
汪铭直摸了摸鼻子,弥留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将桃源辟为他们的居所,又把我指定为守护者。
他定定看向吴城主:我当这守护者,一则是为守护杏儿,二则守护弥留入口,三则镇守饿鬼道的界垒,却不必对人类尽责!这句话倒是说得中气十足,他只是带着涂杏儿混居于人类之中,却不对这些人类行守护之职。
不必尽责?若无人类,你俩还在荒山野岭茹毛饮血,谈得上什么衣食住用?吴城主脸上青气一闪,桃源里每过数十年都有大灾大疫,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你全然不管么?桃源就这么大,人类又繁衍太快,五口之家三十年后就变成了五十口之家,以此类推。
没有灾疫怎么减少人口,重拾天衡?汪铭直干脆敞开来说,我在这里当了几百年的守护者,若说感受最深,就是天地自有平衡之法,非人力能及。
这一次饿鬼众进攻桃源境,也是灾祸之一。
人类能挺得过最好,挺不过也是天意。
金羽一匕向他胸膛戳去,声音才放了出来:放p!自家大人治理潘涂沟城劳心劳力,这厮三言两语就归其为无用,孰不可忍也!燕三郎却一把刁住他手腕:莫急。
他后发而先至,金羽挣了两下,竟觉他虎口如桎梏,气力强横却沉稳,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小子不过十六七岁,哪来这么深厚的修为?吴城主也向他摇头:金羽,莫要冲动。
待他神情平复,燕三郎才缓缓松手,转问汪铭直:饿鬼众在绝地里已经待了那么多年,为何一直都没有集结轰击界垒?轰过,但都是个体行事,就像人类攻城一样。
汪铭直答道,只有这一次,所有魂魄集合起来操纵一只巨怪,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力量。
那时我收到弥留的警讯,任它们再撞下去,界垒难保,我这才想了个应急的法子。
集结所有魂魄之力,这不是饿鬼能办到的。
千岁开了口,是迷藏幽魂特有的本事。
并且那几次撞击看似惊天动地,其实都是魂力起作用。
单纯的力量碰撞,对界垒根本毫无作用。
最后一句引起吴城主注意:你怎么知道?这女子从哪里冒出来的?漂亮得紧,也邪乎得紧。
观其言行举止,和燕三的关系似是密不可分。
千岁耸了耸肩:我试过。
这句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包括汪铭直在内,众人看她的目光更加怪异。
只有燕三郎明白她话中含义。
她在修罗道时想进入人间,几次三番冲击界垒不成,留下了很深的怨念啊。
从此也看出,迷藏幽魂的力量特性之古怪强大,实非外人可以评估。
燕三郎还是忍不住发问:这种怪物如今身处弥留,到底会引发什么后果?不妙。
汪铭直答道,弥留之地已经发现,这些东西根本不为满愿而来。
白苓大奇:那为什么?苍吾使者。
汪铭直闭目,像在倾听弥留的声音,它们的目标,是苍吾使者。
众人都是大奇,燕三郎和千岁对视一眼,均是心头一震:是了,苍吾使者。
燕三郎进一步求证:这样说来,它们要的是苍吾使者的身躯?对。
汪铭直肯定了他的见解。
见众人迷惑,燕三郎言简意赅地解释一遍:迷藏幽魂受两界规则束缚,只能附于特定人身。
这样的皮囊万中选一都难,也制约了它们力量的发挥,并且有寿数限制。
无论什么原因,皮囊死了,它们离开躯壳一小段时间也会跟着一同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