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5-03-31 13:29:06

天亮了,江穗月望着窗帘透出来的光,低低叹了口气,这一夜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浑身骨头就像散了架,失眠可比宿醉可难受多了,早知道就应该喝到醉死过去。

小洋楼内,江穗月脱了外套,她像回到自己家,熟练地躺进大沙发里。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我还是要努力赚钱,就为了早日实现沙发自由。

她觊觎他这套沙发许久,奈何价格太昂贵,她买不起。

你赚的钱都到我这里来了。

祁楷笑笑。

祁医生。

她难得尊称他:你老实告诉我吧,我这病还有没有得救?最近食欲如何?还有没有经常头晕心悸?祁楷问。

吃得不多,喝酒倒挺多。

她说:拿药送酒,后劲不小。

我当你开玩笑。

他推了推眼镜:怎么把复诊时间提前了?这几天失眠有点严重。

她淡淡道。

最近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他回来了… … 祁楷点了点头,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说。

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解决得了吗?可以试试。

既然你没用,还收我这么高的问诊费。

你已经很久没再做那个噩梦了,这就是我的作用。

她笑笑,眼神变得迷茫:可能是因为他又回来了吧,一见到他,我就想起那些事… … 穗月,那件事发生很多年了。

可它… …好像还待在我的身体里。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深思熟虑后做出来的决定,就应该相信,这个决定是对的。

他… …不知道这件事。

她像抓住稻草一样看向祁楷:我应该告诉他吗?这个要你自己想。

还是不说了吧。

她喃喃自语。

月经推迟,她已经知道不妙,因为她经期一向准时。

验孕棒出现两条杠时,她直接崩溃,甚至想过从学校楼顶跳下去。

明明大好的新生活正要开启,为什么要拿一个新生命绊住她?她仓皇失措地去他家,想找他一起商量,可他家的阿姨告诉她:小何出国了。

阿姨问她:他没告诉你吗?她麻木地摇头:我们分手了。

她从来没想过,他抽身可以这样快,说走就真的走了,留她一个人解决这个烂摊子。

她至今尤记得那堆肉离开身体时的痛感,那次是她成年后第一次痛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孩子没了,还是因为他走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只是她这个后果,远比想象中严重。

**为方便办公,何晋深把办公室搬到荣达,他轻装上阵,只带了一台计算机,外加一个助理。

江穗月回到公司,见她隔壁的办公室亮起灯。

许允之敲门进来。

何总监在隔壁?她问。

是的。

许允之点头,又问:江经理,今天中午是给您订饭还是?不用管我,你去吃吧。

她精神不太好,打算到楼下的酒店开间钟点房午睡一下。

电梯口,碰巧遇到他也在等电梯。

何晋深看她,今天她的妆容重了些,但也掩盖不了一脸倦容。

昨晚睡得不好?他问。

嗯。

出了电梯,江穗月低头按手机,没看到直直冲着她走来的男女。

江贵元跟孙芸一左一右夹着她,开口就是嚎:小月啊… … 江穗月看到他们,脸色大变: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弟弟犯了事进去了,我们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

他们的声音很大,大到引人注目。

江穗月甩开孙芸缠上来的手:有事出去说,江贵元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她最要面子,如果要谈判,这儿就是最佳地点。

你帮帮你弟弟吧。

江贵元难得服软,只是说出的话字字诛心:我们当初辛辛苦苦赚钱供你上学,你看你现在在这么好的地方上班,你弟弟才初中毕业,他犯了错,你怎么忍心见死不救?江穗月怒极而笑,九年义务教育不用钱,上大学的学费跟生活费都是她自己赚的,何来辛辛苦苦供她上学?那个废物又犯了什么事?她忍住怒意,问道。

跟女朋友… …纠缠… …被告… …告了… … 强奸啊?她一脸轻蔑:这是犯法,你儿子就算不把牢底坐穿,至少也要十年,我劝你们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家再生一个。

你怎么这么冷血?孙芸瞪大眼睛,握住她的手腕不断收紧:那是你的亲弟弟啊。

别说是亲弟弟,就是江贵元今天死在这里,我眼泪也不带掉一颗。

她冷冷道。

午饭时间的大堂人来人往,周围已经围上不少看热闹的人,江穗月不慌不忙,冷眼看着那两张老脸,她这对父母为了让她出丑,真是煞费苦心。

孙芸眼尖,看到了她身后的何晋深:你是不是她的同学?她说:你给评评理,上次在学校她也是这样,你们学校怎么会教出这种学生?原来他还在,江穗月心一惊,手握成拳,忍到浑身骨头酸疼。

有事出去说。

何晋深的声音响起:在这里大吵大闹解决不了问题。

她肯听我们说吗?一出去她肯定就跑了。

他们越说越大声,保安这才跑过来。

你们两个有大楼的门禁卡吗?什么卡?江贵元问。

麻烦你们两位跟我出来。

我们是她父母!江小姐?保安认识江穗月,问她道。

我不认识他们,估计是诈骗团伙,麻烦你们了。

江穗月淡淡道。

江贵元眼看落了下风,上前两步,突然伸出手朝江穗月肩上一推:我今天就把你打死。

江穗月一个没注意,身子往后倒。

手腕突然被抓住,她看到同样一脸怒意的何晋深。

待她站定,他才松开她。

江穗月发了疯一样地朝江贵元走去,她手上只有一台手机,手机砸不死人,但是只要够大力,能把他的脑袋砸出个窟窿。

她是真的气急了恨极了,不管不顾,势要鱼死网破。

见到她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时,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包括何晋深,他想起大一那年体育馆后面,她被一群黄毛团团围住,她手上的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他们,今时今日的她,依旧带着当年的狠劲哪怕对象是她父亲。

这个畜生根本不配为人父亲,多年的愤怒与委屈一朝爆发,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手机狠狠砸在江贵元头上,可就在她距离江贵元只有一米的距离,她的手腕被死死握住。

江穗月侧过头,见到皱着眉的何晋深,她红着眼,声音嘶哑:放开我。

冷静点。

他沉声道。

放开我。

眼泪刷地往下掉,她声音哽住,最后一个字几乎发不出声音。

江贵元跟孙芸被保安带了出去,江穗月的怒火依旧未平息,胸口起伏,咬得牙根生疼。

何晋深还握着她的手,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能感觉出来,她浑身在抖。

江穗月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往回走,她走得很快,快到高跟鞋敲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原本以为她已经练出足够的定力,来应付那对无赖,可原来还是不够,他们身上的恶比起她来,完全不是一个段位。

她从写字楼侧门出去,听到身后有人跟来,脚步一顿,她转过身,看到他。

她靠在墙边点烟,手微微在抖,深深吸了一口烟后,才说话:是不是没见过这种父母?何晋深摇头:确实没见过。

她的手扶着额,头突然疼得厉害:我在他们身边生活了18年… … 你还有个弟弟?嗯。

她淡淡道:他们重男轻女,因为生了我弟,我妈被下岗,这么多年,她一直怪我,就因为是我先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而不是她儿子,导致她被下岗。

她像是在说天大的笑话,说着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他眼神微变。

谁想要这种父母啊,我宁愿自己是孤儿。

他沉默半晌,才道: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上班,以后估计是个麻烦。

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说完,掐了烟:又让你看了次热闹。

你一向都是风云人物。

我当你在夸我。

她笑笑。

看她神情,似乎又恢复了,方才的闹剧对她像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

他道。

佩服我什么?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她闻言,笑哼一声: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天之骄子,含着金钥匙出生。

如果我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可能初中毕业就被安排嫁人了… … 她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你是不是生病了?他问。

没事。

她扶着墙站定:我头疼得厉害,开了间房睡觉,下午的会我就不参加了。

何晋深盯着她的背影,她背挺得笔直,肩颈优美,在他印象中,他很少见过江穗月狼狈的时候,即便分手,她也是这样,直着身子,一脸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