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晋深跟周曼宁吃着饭,手机响了,看到备注的名字时,他拿过手机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周曼宁盯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江穗月开门见山。
他没立即回答。
不方便?嗯,跟个朋友正在吃饭。
何晋深刚说完,肩膀被拍了一下,周曼宁对他笑笑:Carson,跟谁讲电话呢?江穗月听到那边的女声,愣了一下,又快速道:那不打扰你了。
电话里传来忙音,何晋深有些错愕。
怎么了?周曼宁见他脸色一变,问道。
他摇了摇头:进去吧。
江穗月挂了电话,扔下手机,抓起手边两个购物袋往地板上摔去,棕色围巾露出半截。
她盯着上面的logo半晌,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弯腰将购物袋扶正。
这漫长的时光不知道如何打发,外面太冷,无处可去。
她拿过酒店的服务名册,翻了几页,拨了个电话,准备下去洗个头。
江穗月有一头及腰的卷发,打理起来十分困难,多次下定决心想剪了,可总是舍不得。
酒店自带美容会所,江穗月没别的消遣,闲余之时就喜欢这种不用动脑,完全放松自己的娱乐方式。
不要给我推销,我睡会,结账时会给小费。
她对美容师道。
美容师看上去很年轻,可能没遇到过这样的顾客,闻言脸上微红,她微笑道:您放心,我们这儿不推销的。
身上盖上舒适轻薄的毛毯,她伸直长腿,闭上双眼。
头上的手很软,每一下都按中穴位,江穗月迷迷糊糊睡过去前在想,等醒来后,她要问问这位美容师是否愿意到东亭市去,她可以把她推荐到常去的会所。
洗了头,又做了面部护理,江穗月醒来时,房间一片黑暗,脸上冰凉,她用手一摸,原来是面膜。
您醒了… … 美容师听到动静,开了盏小夜灯。
几点了? 9点。
她居然睡了两个小时。
您的手机一直震动,我看您睡得熟,就没叫醒您。
美容师递过她的小挎包,脸上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江穗月对她笑笑:谢谢你,幸亏你没叫醒我,我很久没试过睡得这么舒服… … 她接过包,翻了一下钱包,发现里面一张现金也没有。
你微信给我,我把小费转给你。
美容师连忙摆手:不用。
你是南海人?不是。
美容师摇头:我江州的。
江穗月挑了挑眉:有没有意向到东亭市工作?啊?我觉得你手法很好,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收入会比这里高不少。
美容师有些惶恐。
你可以考虑一下。
江穗月笑笑:交换一下微信号?她低头按手机,见到几个未接来电时,笑容僵在嘴角。
何晋深在酒店一楼的西餐厅等了一个半小时,期间打过无数个电话,她没接,发出去的信息也没回。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打算再试最后一次。
这回她接起了。
有事?她声音慵懒,听着像是刚刚睡醒。
我在上次见面的西餐厅。
他道。
你来做什么?她顿了顿:我刚刚睡着了。
下来,请你吃饭。
你一晚上吃两顿饭,不怕撑着胃?他闻言,低声笑了笑:我胃口大。
不想吃西餐。
那你想吃什么?想喝粥。
那就去喝粥。
外面冷,不想出去。
她这是故意的,何晋深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我打包上去给你?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好。
她听到自己轻声道。
江穗月结完账,见那美容师站在一旁,像是有话要说。
她走上前去,当着她的面转了500块钱:把小费收了,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我真的可以吗?她问。
你当然可以。
江穗月笑道:我也是有些私心在的,之后我要是睡不着了,就去找你啊。
谢谢你。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陈知秋。
名字很好听。
何晋深在她房间门口站定,按下门铃,大概过了2分钟,门才被打开。
她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是纯素颜,身上的衣服却是精心搭配过的套装。
穿这个睡觉?还是为了见他,特意换的衣服?江穗月见他手里提着两个打包盒,让出位置给他进。
刚开的红酒,喝点吗?她说完,又问道:能喝吗?他不解。
我怕你解释不清。
她笑笑。
我要解释什么?她摇了摇头,拿起吧台上的购物袋,递给他:给你的。
何晋深接过,看着上面的logo ,缓缓道:我就给你送两碗粥,用不着回这么大的礼。
她掀开盖子,看着绵绸的鸡丝粥,食欲大动,抽出汤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才道:我打算找贺闯报销的。
他眉毛拧起。
江穗月见他脸色大变,心情好了些,她笑笑:我私人送你的。
如果是因为荣达,这份礼可远远不够。
他走近她,盯着她的唇,低声道。
哦?那你想要什么?看我买不买得起。
她也仰头看他,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何晋深望着她的眉眼,可能是因为素颜,她看上去温柔许多。
这和他记忆中的她,终于有重迭之处。
江穗月见他盯着她出神,她故意咳了两声,不自然地扭过头去:这算不算职场潜规则?要潜那也是你潜我。
他摸了摸鼻子,沉声道。
江穗月递了一杯红酒给他:说真的,谢谢你,不管你是为了什么。
他接过,跟她碰杯,眼底晦涩不明,抿了一口酒后,他正想说话,手机却响了。
江穗月见他盯着屏幕却不接。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在她的注视下,按下接听键。
Carson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那头的声音不小,江穗月将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我没那么快。
他身子微微侧过她。
你不陪我去酒店吗?你先过去。
江穗月转身去浴室,留点空间给他接电话。
她拧开水龙头,水流声很大,大到可以盖住他的声音。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其实时间也没有厚待她,眼睛底下的细纹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从来没试过用雀跃的语气说话,也从未神采飞扬。
一直以来,她都是阴郁的,沉闷的。
她也想敞开心扉去笑,然而身上的枷锁太重,时刻提醒着她,没有资格快乐。
她母亲曾经说她命贱,这点她赞成,如果不是命不好,也不会投胎到她的肚子里。
那个女人,光听声音,都知道她跟何晋深是一类人,他们是被命运眷顾的。
江穗月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为什么她总是克制自己的喜怒,就因为她一旦情绪波动大,便容易失控… …你怎么了?何晋深推开半掩的门,冲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药… … 她急促喘息,声音几乎发不出来。
他将她一把拦腰抱起,放在床上后,问道:药在哪里?行李箱。
他翻遍了她的行李箱,最后才在小隔层里找到她的药,起身时因为太急切,险些被轮子绊倒。
他倒了杯温水,扶着她起身:来,慢点喝。
江穗月吞下两颗药丸,她浑身发冷,身子蜷缩起来,额角冒着冷汗。
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穗月… … 她虚弱地摇头:冷… … 何晋深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那被子就是普通羽绒被,又薄又轻,他担心不保暖,打了电话叫人送多两床被子上来。
江穗月嘴唇发白,她浑身在抖,何晋深见她这模样,没多犹豫,脱了外套,上了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