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2025-03-31 13:29:07

江穗月摸到门把,脚步停滞,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他,眼眶微红。

何晋深侧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

到这会,江穗月才发现,她根本接受不了他对自己的完全漠视。

以往,那双眼睛里全是自己,现在,他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这得是多厌恶她?心脏抽抽疼,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犯病了。

积压多日的情绪,似乎到了某个临界值,她的手一甩,右侧墙面上挂着的两把雨伞落了地。

清脆的声响传来,不适感缓解了一些。

她抬腿,往里边走,目光落在鞋柜上方的装饰画,想也没想,她取下挂画,砸在地板上,紧接着,长条桌上的物体一应落地。

她像疯了一样,砸了他的家。

何晋深反应过来,见到她脸上狰狞的表情,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看到她满脸的泪时,握住她的手逐渐收紧。

放开我。

她看着他,眼泪不断往下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你的药呢?他的声音压抑异常。

江穗月闻言,痛苦地呜咽:还吃什么药… … 他皱眉,手稍稍松开了些,沉声问道:为什么不去复诊?我看了8年心理医生,8年了,情况有好转吗?她的唇微颤。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号码还没拨出去,手机被她抢了过去,一把扔在地上:谁都帮不了我… … 她看着他,眼里带着恨意。

何晋深知道这会不能跟她讲道理,只能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们去医院… …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她不肯动,直直看着他道:在雪糕车旁边,你说每个人的人生多多少少都有点遗憾,但是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弥补的机会。

顿了顿,她又问: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有什么意义呢?半晌,何晋深缓缓开口:既然都知道我们的感情是错的,为什么还要继续错下呢?我从来不觉得我们… … 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她咬唇,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你自卑又自负。

他凝视着她,说出的话字字诛心:你总觉得一切事物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自大地以为开关在你手里,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

但是你忘了,你能任性地操纵我,前提是我爱你… … 话说到这里,江穗月不忍再听下去,她强势地打断他:你别说了。

你是时候看清楚这一点,你没办法操纵每个人的想法和人生,我跟你一样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情绪,也会受伤。

他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激动:你最错的,还是不应该利用孩子的事来对付我。

她哭着摇头。

何晋深长长舒了口气:说实话,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我也不想你再这样下去。

我还是希望你能准时复诊,态度积极一点,没有我,你还有自己的生活,以后也会有… …别的人… … 不会有别人… … 她喃喃自语,神情痛苦。

小腹突然剧痛,江穗月抓着他的手,身体缓缓往下,直到跪坐在地上。

何晋深看她面色苍白,唇也一下没了血色,额角布满冷汗,他连忙蹲下身子:哪里不舒服?肚子痛。

他脸色一变,弯腰将她一把抱起。

江穗月躺在她怀里,头朝上,他跑得急,晃得她头疼,电梯里白炽灯很是刺眼,很快,那光源逐渐模糊,她眼睛终于闭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何晋深一路超速,20分钟的车程硬生生缩减了一半,看她上了担架车,才松了口气。

家属进来。

很快,护士朝他喊道。

急性阑尾炎,已经化脓,需要手术。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好。

他急忙点头。

你是他什么人?朋友。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男朋友。

行,去缴费吧。

江穗月睡了一觉,阑尾没了,隔天醒来,她都觉得这事儿荒唐,当她看到一脸憔悴的何晋深时,又觉得这阑尾割得值。

巧的是,还是上回那家医院。

更巧的是,他请的护工跟贺闯请的竟是同一个。

江姑娘,又是你。

护工梅阿姨对她笑道:上回是肠胃炎,这回呢?江穗月虚弱地笑笑:阑尾炎。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好好注意身体。

碰巧何晋深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随口问道:什么肠胃炎?梅阿姨看到他,笑道:上个月江姑娘肠胃炎住院,也是我护理的。

何晋深闻言,看向她。

就跟你们喝酒那回,喝到吐,隔天就肠胃炎了。

她道。

他眼神暗了暗,低低嗯了声,拿出一包全新的棉签。

你跑出去就为了买这个?她巴巴地看着他,问道。

你现在不能喝水。

他说:只能用棉签沾点水涂唇上。

她脸上神情又柔和了些,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走了。

何晋深拉开椅子,坐下:我给你请了个护工,这几天… …我要上班,就不过来了。

她脸色一下又黯然:下班了也可以过来。

他没接话,而是道:碰巧徐医生在南海市,我让她开好药,明天拿给你。

她别过头去,声音闷闷的: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有什么事… …叫梅阿姨。

他说完,起身。

待他离开,江穗月从扭过头,看向门口,眨了好几下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梅阿姨是个金牌护理,人勤快,做事周到,然而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八卦。

看着两回送江穗月到医院的男人都不一样,她简直好奇得要命,逮着机会就跟江穗月拉家常:你做手术的时候,我看何先生很紧张的,一直守在门口,好几回我看他电话响了都没接。

江穗月躺在床上忍着疼痛,听到她这话,心里更加难受。

这医院的饭菜不怎么好吃,你想吃什么让他带,我看上回贺先生带的粥就不错。

阿姨笑笑:他俩一个姓,是不是兄弟啊?看着有点像。

这都哪跟哪?贺闯跟何晋深长得哪有一丁点像?不是。

江穗月道。

见有了回应,梅阿姨越发来劲:看这病房,还是这个何先生更用心。

确实,江穗月环顾四周,单人病房,只有她一个人在,终于不用再被隔壁床折磨。

一直到晚上,何晋深真的没再来,过了24小时,江穗月终于能喝水,她下不了床,按了好几下铃,梅阿姨也没进来。

她一只手撑着床板,另一只手伸长摸向床边的柜子,想拿杯水喝,可输液的手软软的没力气,水杯被她一碰,落了地,水溅湿了她的鞋。

江穗月再次气急攻心,她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心烦意乱,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前扔去。

何晋深推门进来,有物体在眼前落下,差点砸到他的脸,他低头一看,是他今早买的棉签。

他弯腰捡起,看着她:又发什么脾气?见到他来,江穗月心情好了些,只是脸色依旧难看:不是说不过来吗?他手上提了个袋子,江穗月一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又是那家难以入口的白粥。

深信通楼下是不是只有这家店?她没好气地问道。

什么意思?上回贺闯也是买这家,太难吃。

不吃我扔了。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江穗月觉得眼前的男人像变了个人,脾气大得很,她轻轻哼了声:还是吃吧。

梅阿姨呢?不知道。

他看到地上的水杯,皱了皱眉。

江穗月打开外卖盒,见到里面不是白粥,是米汤:怎么是这个?你现在只能吃流食。

他道。

手没力气。

她唇角勾起,笑了笑。

摔水杯扔东西就有力气。

他嘲讽道。

水杯是不小心碰到。

我去叫梅阿姨进来。

见他要走,她连忙道:别。

她小口小口喝着米汤,喝了几口,嘴巴寡淡得厉害,再也吃不下。

你明天还会给我送吃的吗?她巴巴看着他,问道。

没等他回答,她又接着说:我在这边,只认识你… … 看情况。

见他没直接拒绝,江穗月窃喜。

要重新把这块石头焐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过来日方长。

**何晋深回到家,看着满地狼藉,手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厉害。

昨晚急匆匆把她送到医院,做完手术天已经大亮,他在医院待了一夜,等她醒过来才去上班,一天一夜过去,地板上洒落的液体已经凝固,脏得不能看。

她摔东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完全是发泄式的,仿佛只有把他这里全毁了,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何晋深找了块干净的地坐下,久久未动。

他突然想起周曼宁离开前的话:如果她回来找你,你是不是又要巴巴地上赶着犯贱?我猜你肯定会犯贱。

今天,他才发现,那天医院护士站里似是而非的对话是个误会。

他误以为,她又亲手杀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新仇加旧恨,因此,他口不择言。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阑尾炎只是个小手术,然而,当她躺在里面,他守在门外时,想的却是8年前,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进了手术室吗?由始至终,有人陪过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