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渠……无极气喘吁吁地勉强跟上清渠的脚步,只见清渠一路不停歇的跑回了小木屋,坐在木屋后院之前无极偷偷玩手机的地方,将整个上半身埋在腿里,蜷缩着坐着。
无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把大门关上,然后找了个距离清渠比较远的地方,坐下,看着她。
她也不清楚应该说什么来安慰她,或者说,现在的清渠其实更需要自己一个人呆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天色已经从白日转黄昏,无极都等的睡了一觉了,清渠的动作居然一动没动。
睡着了?无极终于忍不住了,走过去踢了踢她。
嗯?!清渠迷迷糊糊的坐直身体,然后猛然捂住左边的脖颈子。
啊,好疼疼疼——无极的脑门上垂下三根线:合着你真睡着了……清渠被无极这句话勾的突然回忆起了之前经历的一切,面颊腾一下子红了。
我的妈呀,你脸咋了?无极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清渠下意识地抚摸上去,眨了眨眼睛:我……无极直接在清渠身边坐下,微微往前探着身子扭头问她。
怎么了?他亲你了?九皇子?清渠的心思被无极一语道破,呼吸紊乱了一瞬,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无极,又低下头去。
哎呀,你!无极挑了下眉毛,暗暗的在心里默默为二虎惋惜。
没关系虎哥,只是一个吻,你还有机会的。
无极看着清渠捂着自己的脸,没说话,坐直身体望向远处的一个个小山头,等着清渠自己开口。
哎……我。
半晌,清渠放下手,语气飘忽不定。
无极,我心里好乱。
无极点点头:我知道的。
所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清渠盯着地面,抿着嘴巴想了很久,无极觉得她应该是在组织语言,等了一会儿,清渠才道——他这次看我的眼神,很不一样。
和之前,太不一样了。
无极看了清渠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听阿玉说,你之前祭祀的时候,没有跳过这支舞,对吗?无极缓缓问。
清渠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柔声道:没错……我这支舞,是专门跳给他看的。
我看到他眼中的惊艳,我就知道他动心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清渠深吸一口气,把颤抖的声音压得平静下来。
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觉得挺知足了。
无极摸了摸清渠有点凌乱的刘海,支撑着头笑着看她。
傻样。
清渠吸了下鼻子,鼻尖微微发红,假装嗔怪地轻轻扭了一下无极的胳膊。
你也觉得我傻。
无极摇头:没有,这是在夸你。
不必得到他的认可,你就是你自己。
你跳舞的时候,哪怕不用踩在冰刀上,都已经足够绝美。
无极站起身来比划了一下,冲着清渠的身高比了个差不多的高度。
到时候给你整个大镜子——那种专业的,你知道不,你自己看你自己跳!清渠笑着抹去眼角的细微的泪水,嘿嘿笑了一下。
云国可没有那么清楚的镜子呢。
到时候回会馆高低叫虎哥给你整一个!无极用大拇指指了指耳后,然后又坐到清渠身边。
清渠闭了闭眼睛。
之前的九皇子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只有冰冷的利用和对权力的欲望,我从没想到过能够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爱意。
从没想象过。
他怎么利用你了?无极疑惑道,回屋给清渠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热水,热水刚进嘴,就被清渠接下来说的话吓得呛了一下,咳咳咳的直咳嗽。
他取我的心头血,喂了魔兵。
无极刚顺过气来,清渠缓缓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吧?无极摆摆手。
魔兵?清渠点点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进宫之后,我就一直被软禁在宫里,也没出去过……他取了心头血,每次我都看着他急匆匆的走掉,连敷衍我的吻都是冰冷的。
无极看着清渠的侧脸,她无法想象清渠究竟鼓足了多大勇气才能够对她道出这些。
魔兵与常人不同,需要神力滋养——对了,清渠突然压低声音,看向无极空荡荡的脖颈处,你的项链呢?!无极摸了摸光滑的脖子,悄声回应道:我藏起来了,缝在衣兜里了。
清渠点点头:对,这样就好。
谁知道那群人什么时候会惦记上你的项链。
无极也是这么想的,但北方叮嘱过她,这玩意儿不能离身,是给她聚灵用的,所以一直没摘。
突然,无极灵光一现。
如果……如果村长看出了真元项链的端倪,那么他的动机,就完全成立了!再加上一条——如果村长没死的话,才成立。
无极微微呼了口气,摸着脑袋摇了摇头。
算了,先不想这个了,还是清渠的事情更加重要。
于是无极又转过头问——然后呢?清渠沉默一下。
然后,一直到他遇到心爱的女子,被魔气入体,他就挖了我的心脏,杀了我,救了她。
她猛然想起来那次和清渠一起睡的时候,清渠把她踹下床铺,两次。
那时候她嘴里喊的就是——别过来,不要碰我。
无极心头一颤,但是把情绪压了下去,看向地面,陷入沉思。
祭祀结束,以不太完美的方式。
皇子们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于是这几天就准备启程,回云安。
云国的天子对跃鱼村所遭受的磨难致以了最深切的关心和爱护,不仅免去跃鱼族整五十年的税收,还赐给了不少金银珠宝,足够跃鱼族修缮整顿的钱了。
同时来临的,还有九皇子对清渠的求娶。
临行那天,阿玉和村民们在海边告别无极和清渠,哭了一阵子,但最后人群黑压压的身影还是在无极的眼眸里随着豪华船只的驶离逐渐变得模糊微小,直到最后,消失在海岸线后。
这是一艘异常豪华的船,一共十层,船的周身都用特殊材质加固过,还配备了许多预防海盗的武器,有大炮,弓弩什么的,每层都有重兵把守,皇帝在最顶层,自上而下是皇子们的住处,最下面是宫人,侍女小太监的处所,即将成为九皇子正妃的清渠被安排在第三层,室内挺豪华的,船很稳当,航行线路也没遇到什么大的风浪。
海风吹着窗户薄纱微微飘动,清新的海边空气窜入人的鼻腔,却并没让无极感觉到丝毫清爽。
她站在走廊上透气,望向已经看不到轮廓的跃鱼族方向,碎发被风吹起。
想什么呢,都快吃饭了也不见你人影。
清渠拍了拍无极的肩膀这才叫她回过神来,无极扭头看着清渠摇了摇头。
不饿呢还。
清渠微微皱眉,两手往无极跟前一抬,一大包诱人的桃酥展现在无极跟前。
当当~看我给你带来的,跃鱼族秘制古法桃酥哦,感不感动?无极接过桃酥,拉着清渠进门,坐下品尝一块。
入口即化,满屋飘香。
你吃东西了没有?无极反问道。
清渠愣了一下,呵呵一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看向窗外,道了句:我不饿。
无极看了一眼她。
清渠,你要是心里有事儿,你别憋着。
清渠微微叹了口气。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清渠用右手食指点着左手手指头一件件给无极掰扯。
接下来就是成亲,等着被放血,放完血以后呢,被挖心脏,然后我就挂掉啦。
就可以回会馆,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上次你吃的那家炸酱面,要香菇肉沫的!无极愣愣的看着她,叹了口气。
其实九皇子救下清渠,只是一个为了迎娶跃鱼族神女堵住悠悠众口的一个由头罢了。
但是无极看的出来,清渠只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故作轻松。
别这种眼神看着我嘛,好啦。
清渠晃晃无极的肩膀,笑了一下,但是可能觉得自己笑的实在是太难看了,于是又抿了下嘴巴。
我是不是……演的很假?无极喝了口水看向她:难受就说出来吧。
清渠一瞬间红了眼眶,趴在无极肩膀上,微微啜泣道——他这次带着爱意的眼神,让我没办法抽离。
无极,我觉得他还有可能爱我……明明我是为了证明他也肯为我动心才跳的那支舞,结果最后沦陷的还是我自己……清渠说着,轻轻抬起头来,试探着看向无极,缓声问道:我是不是挺可悲的?无极对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不是特别有经验,于是只是摸了摸清渠的后脑,抿了下嘴巴。
但是,他还是九皇子。
无极缓缓道。
……海上航行久了,难免有些困乏无聊,无极这两天睡得早,梦里,她老是梦到那个人,还有他如黑豹一般勾人心魄的眼睛和充满磁性又让人倍感心安的声音。
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
可每次从这样的梦中醒来,面对还有些灰蒙蒙的凌晨光线,无极心里的空洞感总会在这时候到达顶峰。
……这天夜里,无极刚想睡下,门就被人敲响了。
谁呀?清渠正打理着裙摆,听到门响了,警觉的抬起头来问。
神女,九殿下不多时要来与您一叙,还请神女做好准备,莫要让殿下久等。
门外,宫人尖细的嗓音徐徐回答着,一字一句敲在清渠的心房上。
无极从床上半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在这?无极挑眉问清渠,指着屋子中间,不可置信的问。
来清渠和她的房间?一叙?!拜托,只是带着目的救了清渠一命而已,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清渠看着无极微微点了点头,头上的发簪随着火光散发着好看的反光。
清渠低垂下眸子。
好像……是这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九皇子迟迟不来,无极等的实在是有点昏昏欲睡,索性到了走廊另一侧尽头吹了会儿风,海风夹杂着微凉的冷意钻进鼻腔,无极感觉头脑清醒许多,往回走着,就发现九皇子已经到屋里了。
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见无极走近把手上的长矛一叉。
抱歉,请略等片刻。
无极点了点头,知趣的退到了另一边。
她和清渠的房间在船身最左侧,刚刚她从右边的走廊尽头回来,所以房间有两个窗,一个在门旁边,一个在走廊拐角处,从那里刚好可以听到屋内。
无极怕九皇子做出什么不利于清渠的事情,就微微猫了猫腰,准备蹲在拐角的窗户下面注意九皇子的一举一动。
谁知,刚刚弯腰后退两步,无极的后背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吓得无极一个轻巧转过身来,看清面前人的面容,只觉得后背出汗,心下暗叫不好。
是那次她在房顶看到的娃娃脸侍卫,又被他抓包了,两次。
娃娃脸侍卫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无极。
我没有特殊癖好……无极摆摆手解释道。
娃娃脸侍卫点点头,准备离开。
哎,那个,无极往前走了两步轻声叫住他,你能不能别告诉九殿下,我不是偷听墙角的。
娃娃脸的侍卫点点头。
还有上次……无极刚想趁着这个机会向他解释一下,却没想到娃娃脸侍卫微微扭过头来,无极看到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察觉到此人现在心情好像并不是太好,所以赶紧噤了声。
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娃娃脸的侍卫冷声抛下一句话就走过拐角消失不见了,无极心下松了一口气,听到门吱呀一声。
九皇子出来了,带着两个侍卫匆匆从另一边走远。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无极连忙凑上去问。
清渠看着祁徽走远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面色有些红润,笑的娇俏动人还略带几分羞涩,一只手下意识的抚上头顶的发簪。
他给了我这个。
清渠柔声道。
无极顺着看过去,一个精致的发簪在月色的微光下反射着好看的光。
一看就是上乘品。
九皇子给你的?二人进了屋,无极轻声问。
清渠点头,面色染上一片绯红。
银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他特意送来的。
无极沉默一下,她虽然不太了解这些发簪的名字,但她知道,古代男子送女子发簪,是有特殊含义的。
名字还挺高大上。
无极扔进嘴里一颗小蚕豆,嚼嚼嚼。
清渠微微一笑,给无极和自己斟上茶,心情看起来不错。
无极微微一挑眉:所以你……什么打算?清渠没先回应,走过去打开窗,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无极,我觉得他会是爱我的。
无极看着清渠的背影,抿了抿嘴,歪了下头,没说话,又喝了一口茶。
在之前的心结中,我没经历过这些。
清渠摸着头发上反射着好看银光的发簪,柔声道。
如果他真的爱上你,你还会进入会馆吗?无极问。
清渠沉默了一下,回过头来笑了笑。
干嘛,害怕失去我啊。
切,少自作多情了。
无极压下心头莫名的惆怅,看向别处。
清渠看着无极的脸笑了两下,然后伸手捏了捏。
你都被北方喂胖了,看你脸圆的。
无极轻哼一声打开清渠的手。
哪里圆了。
刚刚在走廊那,你碰到什么人啦?清渠歪了歪头,问。
无极微微一怔:你都知道了……清渠笑了笑。
我不是故意想偷听的,我怕他……因为你告诉我那些话,所以我才……无极手忙脚乱的比划着,解释。
我不怪你的,清渠说,我知道。
那天在跃鱼村你给祁徽上药的时候,我也……无极想赶紧把这件事也坦白。
我知道,你在屋顶嘛。
嗯?!你怎么知道的?无极惊讶道。
心灵感应!清渠两个食指对在一起点了一下又分开,戳了下无极的脑门。
你信不信?无极轻笑一下摸了摸额头,微微呼出了口气。
在走廊上碰到一个侍卫,娃娃脸,长得还挺清秀。
无极回应道。
哦……清渠点点头。
我对宫里的侍卫没太有印象……只记得,好像有一个将军。
具体的也记不清了。
清渠微微摇头,喝了口茶。
无极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抿抿嘴巴,小声问:你觉得跃鱼族那事儿真的和北漠有关?清渠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为什么九皇子刚救下你,那群怪物就消失了?无极更加极小心的小声道。
清渠也小声回应:是被特制毒药射杀的,阿玉的姐姐会制毒,很厉害。
我怎么没见到她?无极惊讶的抬眉。
阿玉还有个姐姐?清渠点了点头:嗯,叫刘淳熙。
在外野游,村庄里许多农作物都是她带回来的种子。
无极点点头,了然的哦~~了一声。
本来无极还想和清渠讨论一下关于那个可疑的伴读,但看着清渠实在有些神疲乏累,于是也没在追问,只是摸了摸缝在内里的真元项链心里才踏实了点,然后熄了蜡烛,伴随着海浪声沉沉睡去了。
明天就能到云安了。
黑夜里,清渠温声说了一句,语气波澜不惊。
……云安,云国最繁荣的地方,充斥着欢笑叫闹,无极二人还没从船上下来,就已经感受到了这都城的繁华。
这云国的国君是真的有能力,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充满喜气洋洋的氛围,无极感叹一声。
真可谓太平盛世啊。
哈哈哈,喜欢便好。
这一路奔波,二位可还住的习惯?无极和清渠站在走廊上,一扭头,皇帝从一侧楼梯走下来,笑得满目春风。
清渠行了个礼,无极学着行了一个,皇帝摆摆手。
免礼。
紧接着,皇帝又对无极道:朕有些话想对神女单独详谈,可否请姑娘回避一下?无极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这皇帝说话的时候真是慈祥,一边看了清渠一眼,得到对方的眼神回应以后,微微冲皇帝弯了弯腰退开了。
皇帝和清渠商交谈许久,一直到无极都能看到云安城的清楚轮廓了,皇帝才离开。
皇帝跟你说什么了?无极见皇帝走远,赶紧走过去问。
清渠垂了垂眸子,遮掩下眼中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交代了我一些大婚的具体事宜。
哦……无极微微点头,看到清渠的指甲轻轻刮着船身栅栏。
送走了皇帝,一直到回宫,二人都装着心事,一路上热闹的叫卖和五彩斑斓的风景也吸引不了目光,回到宫里,走完所有的仪式,皇帝把二人安排在了皇城北边的一间小而精致的宫殿里。
皇宫里不比外头,无极乘坐的马车刚踏进皇城最外围的忠慈门,她就感觉到一股由外瞬间包裹全身的沉重感,这是皇城里特有的气息。
周围都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微微的和煦春风轻吹花草发出的零碎响声,鸟儿的鸣叫给二人的内心终于增添了几分活力。
清渠踏进屋门,用手轻轻抚摸着与自己相隔千年而如今又重逢的精致桌椅和摆件,眼中波光流动。
无极带上门,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坐着轻轻抚摸枕头的清渠。
行了,别摸了。
有点灰都叫你蹭上头了。
清渠不满的站起身来哼了一声,叉着腰。
还不允许人家回忆一下啦?无极感叹一声坐在椅子上,吃了口宫里新送来的点心,倒上了杯茶,清渠坐她旁边,无极抬眼看了下,又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清渠云里雾里的摇摇头:婚期安排在七天后。
无极微微吸了口气。
七天?这么赶??清渠看着窗外渐渐染红的一片火烧云,眸中倒映出一片不知名的情绪。
……自从来了皇宫里,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都是从九皇子那送来的上乘品,每天都有穿着花色一样的宫女抬着不一样的精致礼物或者衣裙送来。
糖衣炮弹。
无极想。
清渠倒是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收下的东西也都原封不动的放在了后院角落,吃食什么的就都统统进了无极的肚子。
第二天,无极看到有个宫女送下东西后从右边拐角转了个弯偷偷猫腰藏在窗户下面往里看,两个和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无极慢慢走近,却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无极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时想不起来这气息在哪感觉到过,刚想抬手轻轻拍那宫女,却没想到那宫女先转过身来,和无极打了个对脸。
哎哟!无极微微沉声:你在这作甚?小宫女面色染上一片被抓包后的绯红,轻轻捏着衣角下摆,小声道:我,我只是想看看九皇子妃究竟是个怎样的标致美人……九皇子妃。
无极暗暗忖度了一下这个称呼,然后在心里冷哼一声,把小宫女拉到角落里,低声问:听着,这件事我如果告诉九皇子,你的小命就没了。
小宫女吓得睁大眼睛,抓住无极的手,道:我只是一个新来的宫女,姑娘,求你放我一马吧……新来的?无极挑了挑眉。
那看来在她身上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于是摆了摆手,说:算了,你走吧。
本来她也没想为难她,只是想套套话。
小宫女一下会错了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扑朔扑朔的往下掉。
求姑娘不要为难我……在这深宫里,生活很不容易的……无极回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把她扶了起来,盯着她的双眸。
宫中婢女一向不用‘我’自称,这点你是清楚的吧?小宫女微微一愣,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哎呀!无极抱着双臂看她:你如果现在说的话,我就放过你。
小宫女看着脚尖沉默一会儿,眨巴两下眼睛,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对上无极的眼眸。
我,我说。
小宫女带着无极走到一个更为僻静的角落,角落下面有个狗洞,小宫女一下钻了过去。
无极跟着钻过去。
小宫女又带着无极往前走,越走越荒凉,似乎是通往冷宫的道路。
无极不禁疑惑道:你带我去冷宫见谁?小宫女猛然回过身来冲无极嘘——了一下,然后在一个幽暗走廊站定,左右巡视两下确定周围无人,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不,准确的说是一朵。
一朵……花?!花妖?!冷宫这边没人来,比较保险一点。
花妖清脆的道。
无极挑了挑眉:你也真是够有追求的,来皇宫打工。
花妖两个小叶片合起来对了对,努着嘴说: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法力低阶的小花妖……我就是感觉到九皇子妃的寝殿处有非同寻常的极纯洁的灵气,所以才想要看看灵气源头究竟从何处而来……没想到被你捉个正着。
哦~~原来是个想偷懒蹭灵气的。
不过你能修成人身,道行应该不浅吧?——还会在乎这么点灵气?花妖挠了挠头。
其实我的法力距离修成人形是远不够的,可是只要在这皇宫里,我就感觉妖力特别充沛,也仅仅只能在皇宫里保持人形罢了,若是离得远一点,还是会变回原形。
小宫女说这话的时候面颊上又染上一片可疑的羞涩红晕。
无极点点头。
妖力充沛吗……是因为什么呢?其实,我能感觉到你也不是普通人族,所以才跟你坦白这些。
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能出卖我啊。
小宫女转身欲走。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
无极叫住她。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小宫女回头疑惑道,抬头看了看天色,面上显示出了一点焦急的颜色。
九皇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小宫女点点下巴,看着天空思考一会儿。
九皇子……她呢喃一声,然后摇摇头。
我对九皇子不甚了解呢。
只知道他为人很温和,不过……不过?无极追问。
不过九皇子的出身很不好,母妃听说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上夜丫鬟,使了些手段才爬上龙床,生下九皇子后一直不受宠,但皇帝对九殿下还是比较宠爱的,甚至有传言说……花妖压低声音,凑到无极耳边。
下一任的太子之位……就在这时,从二人身后的白灰色冷墙内传来一声十分尖利的刺耳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就像是生锈的铁片在耳边互相磨擦一般叫人听之心中发颤,又给这阴湿冷宫增添了不少恐怖颜色。
啊啊!是她!花妖听到这样的声音,扭头对无极道了句我先走了,就一溜烟消失不见。
是谁?无极刚想问,却发现小宫女的身影已经不见,于是也只好放弃。
回头看了一眼,心下也暗暗发毛,觉得许多事情像杂乱的毛线团一样都砸在心口处,憋得喘不过气来,又忌惮刚刚的恐怖嘶吼声,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人,快步离开了。
无极赶回去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
一是因为从冷宫过来的道路实在是有点远。
二则是因为……那声嘶吼。
就像是封印在冰窖里千万年不见天日的黑色音符,冲破而出,带着绝望和看不到尽头的寒意钻入人的耳朵里。
无极,你回来了!清渠靠在柱子上,远远的看到头发被冷汗浸湿的无极,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提着裙摆从小台阶上快步跑下来。
你没事吧!清渠拿出手绢,为无极擦拭着面上的汗珠。
无极轻轻拿掉清渠的手,走进屋里,给自己倒上杯热水喝了一口才觉得好很多,于是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你去哪里了?清渠跟着坐在旁边,问。
无极摆摆手。
和一个宫女聊了一会儿。
不是她不想说,是因为现在压在清渠身上的事情太多,况且……关于九皇子身世的事情,应该和她的心结无关吧?无极清了清嗓子,问:你的心结,除了与九皇子本身有关外,还和别的什么有交集吗?看到清渠摇摇头,无极这才真正放心。
那便不说了,反正只要陪着清渠熬过心结,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只是……无极担忧的看了一眼清渠,刚刚她就发现清渠面色又红扑扑的。
只要清渠露出这种神情,一般就是九皇子又出现过了。
无极环视一圈房间,发现在屋子角落又堆放了一堆礼物。
和宫女聊的什么呀,聊这么晚。
清渠笑了一下,端出来一份份精致的小点心。
还没吃东西吧?九皇子送来的?无极突然想到那小宫女对祁徽的评价。
温和?呵呵。
清渠点点头,抚摸了一下柔顺的发:嗯。
无极把小点心往前头一推。
我不吃。
万一被毒死呢。
清渠捂着嘴偷偷一乐。
今天这是怎么啦?之前你可没少吃哟。
无极摸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把手掌支撑在额头上放在圆桌上沉默一会儿。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现在心绪十分烦乱,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的滚成一个大雪球,把雪球慢慢剥开,结果里头又一层毛线,还都是死结,搞的她心乱如麻。
清渠,我觉得……无极看着清渠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欲言又止。
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嗯?你说!清渠凑了凑身子,认真的看着无极。
我想跟你再确认一遍,无极深呼吸一口气,严肃道,你的心结,真的和别的,没有交集了吗?清渠微怔,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啦?怎么老这样问呢?我怕你……撑不过去。
无极终于道出心中所担忧之事,对着清渠柔声道。
你撑不过去,我就见不到你了,再也。
清渠笑着点了一下无极的脑袋。
傻瓜,我有我的打算。
不会撑不过去的。
而且……九皇子现在对我很好。
清渠捋了一下耳边碎发,柔声道。
……日子又过去一天,距离婚期越发靠近了,但是关于清渠的心结,除了对九皇子祁徽有特别清楚的记忆,其余一切清渠都记的零零星星的。
无极也没法从她口中问出什么。
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村长的死,还有那个伴读和花妖口中所说的妖力,以及……以及那天在船上,皇帝与清渠的对话。
清渠的神色,绝对不只是与大婚事宜有关。
无极在皇宫里躲着人走,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穿过一个小走道,竟然叫她找到了一处僻静的类似于放杂物的小后院,后院里栽着很多高大的树木,正好能把后院的一切与外围隔开,看来这里荒废很久了,也没人打理,一个已经掉了颜色的小屋背面冲着无极,右边是一些枯草,直接把路封住了,所以后院和前面也是隔开的。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过很安静,安静的只有鸟叫。
这两天,清渠要开始安排大婚的事情了,又总不在宫殿里,不仅要跟着教习嬷嬷学习仪态和各种规矩,还要一遍一遍的记住流程,不能出一丝差错。
清渠总是被夸,教习嬷嬷说她是一个能成事的好苗子,因为什么动作,什么规矩都做的很完美。
清渠也只是笑笑,说一句嬷嬷过奖了就把这话一笔带过。
无极没办法参与,只能远远的看,看久了也觉得神疲乏力,又帮不上什么忙。
期间九皇子一直过来,对清渠关怀备至。
皇帝也来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无极的错觉,她感觉皇帝脸色不太好。
尤其是在看到九皇子祁徽的时候。
可是那花妖不是说皇上很宠爱老九的吗?当时九皇子受伤,皇帝可是心疼的快丢了魂了。
无极烦躁的摸了摸后脑,坐在挨着小屋砌好的一排台阶上,左右望了望没人,拿出手机,解锁。
还有不到七十个电。
无极把手往旁边一个没有水的窄口小缸上一搭,下意识的就点开了图库,目光停留在那个熟悉的俊颜上。
很久没见他了……无极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然后用手轻轻摸着屏幕,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出神。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办?无极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好像每次自己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想到他。
是习惯吗?你如果在我身边就好了,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也不知看了多久,夕阳的余晖洒在了无极身上,橙红色的暖光夹杂着一点黑色,笼罩在无极头上。
喂,你。
无极感觉声音从头顶传来,一抬头,一个娃娃脸出现在面前,无极手忙脚乱的把手机一藏,却没想到一手滑,啪嗒掉进了刚刚支撑着胳膊的窄口小缸里。
娃娃脸侍卫一眯眼就要去拿,无极大吼一声。
不许动!娃娃脸侍卫置若罔闻的想要一探究竟,无极一咬牙,赶在他前头,连头带胳膊伸进缸里,抓住手机。
小样,这下看你怎么拿。
这东西可不能被这个时空的人看见。
无极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无极动了动身体,没有用。
真的被卡住了,而且因为缸口太窄,她的左边伸进来的胳膊还有右边的脖颈子那边已经开始被压迫的疼痛。
无极听着周围静悄悄,血液倒流的感觉弄得她头昏脑胀。
你,你还在吗?无极试探着问了一句。
缸里黑漆漆的,无极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小缸太沉,又举不起来,无极只好弯着腰费力的又问了一遍。
有,有没有人啊……玛德,点也太背了,她想。
你卡住了?对方终于传来回应,冷冷的问了一句。
无极嗯了一声,难受的回答道:弄我出来,多谢。
你手里那个东西是什么?那人又问道。
无极在缸里翻了个白眼:你拉我出来我就告诉你。
娃娃脸侍卫一挑眉:此话当真?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无极迅速回答道。
你快把我弄出来吧,我快窒息了!!无极的声音闷闷的从缸里传出来。
稍等。
娃娃脸侍卫道了一句,手摸着缸外壁微微发力,无极只感觉耳朵旁边像是无数烟花爆竹要炸开一般的嗡鸣声,紧接着,随着碎片碎裂,清新的空气钻入鼻腔,无极整理了下发丝,扭头去拿手机,却发现已经被人拿走。
那侍卫翻来覆去的看,轻轻皱着眉头,细长的白净手指能隐约看到长期习武留下的老茧。
刚刚怎么会亮?他问。
无极伸手要一把抢过来,却被那侍卫轻巧躲过,无极开始有点烦躁了。
还给我。
无极厉声。
你答应我的。
侍卫抬头,对上无极的眸子。
真好看啊,那眼睛。
像北方的一样明亮,深邃,无极不由得怔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无极突然问。
那侍卫沉默一会儿:……我叫小四。
无极垂了垂眸子,她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在这碰到他呢。
掩盖下失落的情绪,无极伸出手掌:请还给我吧。
那只是一块普通砖头。
侍卫眯了眯眼睛:刚刚那上面明明有亮光。
你看错了。
无极道。
侍卫作势欲走,无极睁大眼睛,三步并作两步的把他拦住,伸手去抢。
还我!你不能拿走!刚刚上面的画,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侍卫反过头来冷声问无极。
无极眯了眯眼睛:画?他说照片吧?这怎么解释啊。
无极啧了一声,想着反正清渠心结结束也就从这个时空离开了,便不想与此人多说,于是又跳起来争夺,三下两下,手机一个没拿稳,噗通一声,掉进了一旁的一个已经干枯了一半的小水池里。
无极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心里委屈的滋味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从水洼里捞出手机,仔细地擦拭着。
还好抢救及时,还能用。
解释吧。
侍卫站在一旁,眨眨眼睛,蹦出三个字,让无极本来就有百分之九十七地怒火从这三个字里一个个叠加到了百分之百。
你给我消失!无极怒吼一声。
你真的很讨厌!这是我的东西,又没写你的名字,干嘛一直追问!我又没有偷你的抢你的,更没伤害你,你干嘛非得和我过不去!还有些湿漉漉的手机握在手里,无极喊完这几句话,只觉得头脑嗡嗡发响,紧接着耳鸣一瞬,愤怒的快速呼吸导致有些缺氧。
她手心好凉。
侍卫沉默一下,道了句:抱歉。
我会赔给你的。
然后一闪身没了踪影。
无极只感觉心里憋闷,眼泪从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无极又愤愤的擦去。
再流下来,再擦去。
她点开对话框,对那个人发了一句我需要你。
意料之内的,发送失败。
感叹号的红色透过屏幕深深的刺痛着无极的眼眸。
这深宫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