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顾璟之心中思索之际,谢明悦忽然透过帘子看到了什么,立马让车夫停下马车。
他回过神来向外望去,马车停在一家乐坊的门口,他刚想开口询问,谢明悦着急火燎的下了马车,转身对他说了句:我好像看到民强了,怕他惹是生非,我进去看看。
等一下,他——顾璟之正欲阻拦她,谢明悦却撂下一句话,立马冲进了乐坊。
他无奈摇摇头,乐坊门口此时人来人往,他也下了马车,让车夫先在此等候,他也准备进去看看情况。
不过是个乐坊,进来无非就是欣赏歌舞、听听曲儿,谢民强今年也是个十七岁的男儿汉了,能惹什么事端。
一进门,就看见乐坊一楼中央的台子边上围满了人。
乐坊一楼中间是个歌舞台子,供名伶、舞姬表演专用,舞台周围摆放的是排排桌椅,供客人观赏歌舞。
本应在位置上坐着的客人,此时正一个个的,不知道被什么新奇事物所吸引,全部簇拥在台子跟前,仿佛看见天大的笑话般,都在捧腹大笑、声声叫好。
台子被人群遮住部分,他还没挤进人群,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看见谢明悦双手垂下、愣愣站着的身影。
人群确实拥挤,他努力挤进去靠近谢明悦,看她一脸的目瞪口呆,他边说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台子,看什么呢,你那一副——?!顾璟之看向舞台上扭动的人,他狐疑的揉了揉眼睛,确实是一个男人。
台上跳舞的舞姬不仅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戚——戚风?!顾璟之快要被眼前景象惊掉下巴,此时的他和谢明悦是同样的震惊。
只见舞台上,戚风穿着露腰衣裙,头戴红花、胭脂浓抹。
一身衣袂飘飘,在台上乐师的配合下,挥舞着绚丽的衣袖,不停的扭动着身子。
尽管戚风脸上蒙着面纱,已经是谢民强做的最后让步了。
可是那眉眼间的尴尬,和那极其僵硬的舞姿,顾璟之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夫妻两个就这样看着舞台上的扭动的戚风,久久未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这舞跳的,该怎么形容……那薄纱衣衫下的一身肌肉线条,还有那每舞一下掠过的拳风……像是穿着女人衣衫、舞一套滑稽无比的拳法……片刻过后,谢明悦一手头顶一手下巴,帮顾璟之合上久久张开的嘴巴。
还好心提醒道:少看点吧,晚上容易做噩梦。
环顾一圈人群,果不其然在舞台最近的地方,谢民强站在一旁,手扶着台子,笑得两眼含泪、直不起来腰。
谢明悦绕过人群走过去,当头给他一下,低声问道:你们在搞什么,戚风又在干嘛!谢民强见是姐姐,没觉得刚才那一拍有多痛,反而指着舞台上的戚风,继续哈哈大笑:姐——哈哈哈——你看他——哈哈哈!你们两个什么癖好!谢明悦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戚风,一脸嫌弃说道。
听闻此言,谢民强止住了狂笑,一脸正经的回道:瞎想什么,这是我俩打赌,他输给我的!何况,马我可是给他了,舞他必须得跳!姐弟二人说话间,戚风一舞完毕,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台下的谢民强,立马捂着露出的腰,逃跑般下了台。
哈哈哈,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谢民强被戚风狼狈至极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要知道,戚风这小子,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他。
如今,在痛失爱马之后,还能有他的好戏看,他当然高兴了。
你们俩......真的是没救了。
谢明悦说完,懒得再理会他,便准备拉着顾璟之回到马车。
谢民强已经看完舞了,见姐姐离开,冲着她背影喊道:你们去哪儿?外祖父家!谢明悦头也不回的拉着顾璟之离开。
等戚风在后台收拾好出来,谢民强一直在乐坊的门口等着他,光看舞怎么能成,他定要抓到这个机会,好好嘲讽他一番。
不错啊,戚风,刚才那小腰扭的,小爷甚是满意。
戚风还在擦着脸上的胭脂水粉,他本来想上去舞完一曲立马下台,因为太丢人了。
但是后台的姑娘告诉他,越不想被人认出来,越应该抹多点胭脂,一番打扮下来,别人就认不出来自己了。
于是,才有了刚才的浓妆艳抹。
戚风心里含着一口恶气,但是他又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过不久人们就会忘掉,顶多接下来一段时间,京城各大名坊都是自己的传闻罢了。
我愿赌服输,不过——戚风说着,慢慢凑近谢民强的跟前,脸颊细看还能看到一些胭脂的残留。
谢民强看他一脸贱笑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忐忑问道:你想干嘛?......戚风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乐坊门口拴马的柱子,默默解下自己的追影马,一跃而上后,扭头回给谢民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谢谢小将军的马,我一定会骑着它,多多在将军府的门口绕几圈的!说罢,戚风轻轻一拍,追影驮着他慢慢前行远去。
此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在谢民强脑海里炸开。
截止到今天,谢老将军还未发现儿子送马的事,他本想能多瞒几日的。
若是戚风一直在府门徘徊,父亲或者大哥进出府肯定一眼能认出。
想到这里,谢民强拔腿追去,冲着戚风得意的背影大喊:你小子玩儿不起!戚风啊,你有话好好说——!无论他怎么喊,戚风就是不回头理他。
......皇宫,东宫太子殿里。
五月份的天,气温有些炎热,太子殿内,宫人端庄的站侍一旁。
殿上,身着金丝蟒袍的太子,神情看上去十分忧虑,坐在金丝楠木的几案前,身侧的两个侍女不急不慢的持扇供凉。
几案上,还放着太子妃刚刚端来的冰镇瓜果,殿下站着的是太子的老师——穆太傅,两人刚刚在商量着什么事。
太子赵宸忧虑未解,只觉得两耳阵阵清风十分烦扰,于是深深叹了口气,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本殿与老师有事商量。
婢女们连忙行了个礼,纷纷退下。
赵宸又指向殿一侧的椅子,示意太傅落座。
而后又拿起案上的一个奏折,对太傅讲述:近来,父皇沉迷美色,性情大变,不临朝、不看奏折,命人全部搬到本殿这里处理,正愁如何劝阻,没曾想今日就看到弹奏宰相的折子,上面说尽吴相收受贿赂、贪赃枉法、排挤忠良之事,想到吴相是本殿的岳父,这折子暂且被本殿拦了下来。
听闻此言,穆太傅久久未做回应,他作为辅佐大臣,担任教导太子一职。
老臣教授太子殿下十余年,殿下的品性,老臣十分清楚,殿下心里早就有决断了,不是吗?他作为东宫太子,南国未来的君主,自然不想包庇吴相的恶行,可是爱屋及乌......如果吴相被问罪,沁儿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