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人,早就听闻您对品茶有一套,咱们到楼上的厢房里先喝喝茶。
晚膳啊,等下我叫人送来。
刘曹保跟在凌江身后,一边走一边介绍,茶肆的人渐渐多起来,有不少回头看着他们。
在下听从刘大人安排。
对于凌江来说,他着实好奇,刘曹保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不然他也不会屈尊坐着马车来了。
楚柚看着一行人大踏步上了楼,放下心来,凌江没有专门叫她,说明暂时不需要她出面。
回头看向窗外,玉华楼门口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不少装扮精致的马车停停走走,要么留下一批批达官显贵,要么带走一位位红颜佳人。
客官,您还要继续在这里坐下去么?一位伙计靠过来问道。
楚柚疑惑地看着他。
哦,是这样。
咱们这个茶肆啊,从掌灯后就有表演啦,这个茶水的价格也要翻一翻……伙计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楚柚的面色。
楚柚皱皱眉,有点心疼自己的荷包。
走吧,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场;不走吧,肯定是要付钱的。
我先问你个问题。
想了想,楚柚问道。
您说。
你来这儿多久了?有个五六年了。
伙计如实回答。
你可知对面的玉华楼,之前有个头牌叫马仙儿?是。
你了解多少?这……伙计犹豫了一下,警惕地看着楚柚。
别误会,我是来寻亲的。
我自幼与姐姐失散,也只寻得一点点儿线索,找来找去,听说马仙儿可能是我的姐姐。
可我一个女娃,进不得玉华楼那种地方,我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也是希望能看到她出来。
马仙儿编了个瞎话,希望能博得伙计的同情。
哎,客官,那您可能要失望了。
啊?为什么?楚柚假装大吃一惊,就要微微起身。
别着急,您听我说。
伙计安抚道,这马仙儿三年前确实是玉华楼的头牌没错,可那也是入余府之前的事情了。
余伯宇觊觎马仙儿的美貌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之所以三年前才把她纳入府中,完全是因为余老爷。
余伯宇虽然对外行事荒诞,但对于余老爷倒是百依百顺。
余府是高门大户,自然不允许身份低微的歌妓入府,就算是为妾都不够格。
所以,即使相识了很多年,也是等余老爷过世后,才将马仙儿纳入府中的。
马姑娘其实人不错的,我们这儿有时候会请一些乐师、琴师来献艺,她会拿出碎银给我们。
伙计的脸上充满感激,似乎还想念着马仙儿,正是这些碎银,才让我娘有机会去看病,说到底马姑娘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楚柚点点头,听了伙计的讲述,她倒觉得这样的马仙儿才符合她想象中的那个人,狱中那挺直的脊背让楚柚感受到了她的倔强。
后来呢?楚柚问道。
后来马姑娘入了余府,便不太再抛头露面了。
伙计知道得也不过这么多。
那她为什么会入余府?既然是头牌,应该不差银子才是。
伙计摇摇头,这就是人家的私事了,他一个外人怎么能知道。
谢谢你,你上三楼那一间房间,把这张纸条交给一位凌大人,他会给你银子的。
楚柚拿过笔墨纸砚,写了一张纸条。
递给伙计后,指了指刚才凌江进去的那间厢房。
伙计虽然半信半疑,但毕竟是坐了一下午的客官,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楚柚看着他的怀疑的眼神,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若不是囊中羞涩,她也不会如此像无赖一般。
看了看渐黑的夜色,楚柚起身离开。
再次回到余府,四周一片静悄悄。
楚柚抬头看了看墙头,脚下使劲,翻了进去。
偌大的府中静悄悄的,大部分的地方都没有点烛火,着实不像有人的样子。
回廊下、台阶上、花池中,不少地方已经落满了枯叶,却也无人问津。
顺着回廊,楚柚四下转了转。
这个余府是真的大,要说楚柚的弱点,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虽然有假山做基准,可是弯弯绕绕的回廊着实难认,她走着走着已经不知道自己绕到了何处。
回廊上挂满白布和白灯笼,风一吹过,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总感觉阴森森的。
楚柚有点害怕,纵使她平时胆子再大,心中还是有些许忐忑。
步伐踌躇,楚柚打起十二分精神,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幸运的是,没再走几步,她看见了微弱的烛光,即使只有一点点,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烛光透过窗户,像一只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
她循着烛火走过去,隐约还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你说,这偌大的余府说不要就不要了,夫人还真是任性。
是女人的声音,除了羡慕还是羡慕,还带着一丝得意。
嗨,那余伯宇死得多惨啊,换谁,谁还敢在这里住啊。
是个男人的声音。
咱俩不是还在么……女人调笑。
咱俩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呢……假证都做了,还怕什么?你是夫人的大婢女,她却没带你走,肯定是想让你给她看着府呢,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引狼入室了,现在这余府的男主人可就是我了……男人的声音逐渐暧昧,渐渐低沉。
死鬼,你就是胆子大,还敢觊觎夫人的大婢女……女人话音未落,已经逐渐有了亲吻的声音。
饶是楚柚少不经事,也知道里面即将会发生什么。
堂堂余府,竟然也是如此藏污纳垢之地。
后退了几步,她不忍再偷听墙角,转身离去。
又四下转了转,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楚柚出了余府。
只不过她发现出来的地方,好像已经不是她进去的地方了。
在街上逛了许久,才重新看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烛火,最后找到熟悉的驿站。
出乎意料,凌江已经回来了。
听见楚柚的门响,他拉开门走了出来。
大人。
凌江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双目清明,一点酒气都没有。
看着楚柚肯定的表情,凌江知道她一定打听到了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有收获。
楚柚点点头,又疑惑地看着凌江,大人回来得似乎早了些。
感觉着楚柚话中有话,凌江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刘大人身边的女人是他的……姘头,玉华楼的老鸨也是。
楚柚话中有话,她以为那女人总会安排些什么给凌江。
我就说,他们要从茶肆换到玉华楼。
大人是如何脱身的?楚柚着实好奇。
因为你的纸条啊。
楚柚疑惑不解,不过是一张要银子的纸条而已。
我告诉他们要去看看到底谁找我,然后我就走了。
凌江嘚瑟不已,一想着一桌子人还在厢房等着,他心里就莫名觉得……开心,开心到幸灾乐祸。
后来呢?楚柚睁大双眼问道。
后来?凌江神秘的一笑,他才不会告诉楚柚,自己跟了她一路。
看着她像一只找不到路的蜜蜂,晃来晃去,凌江真的好想提醒她。
后来我就回来了,等着你。
凌江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得意的样子。
楚柚将信将疑,对于凌江的调侃,她有些束手无策。
收了笑脸,又变回一本正经的样子。
大人,我今天问了……不,准确的说,是不小心听到了不少信息。
楚柚把她这大半天知道的信息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凌江。
看来余夫人的大婢女与玉华楼的鸨母是案子的突破口。
凌江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又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刘夫人听起来很厉害,连刘大人都忌惮她几分。
但这并不妨碍刘大人在府外养外室,而且不只一个。
楚柚毫不遮掩对刘曹保的厌恶,言辞中都是嫌弃。
凌江点点头,对于刘曹保的为人他心中一清二楚。
盛帝此次费尽心思找理由让他来杭州,也是让他来查刘曹保的。
这样,明日我们单纯以查案为由,前去询问一二。
凌江压低声音,环顾着四周,看着是否有人靠近他们。
但是,大人您今天拒绝了刘大人的盛情邀请,明日还会配合我们查案?若是今日没拒绝,明日就会配合了?楚柚想了想,凌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敢拒绝一地知府的,古往今来怕是也没有几个,而凌江算一个。
他这么一闹,倒是会让刘曹保生出几分忌惮。
只是,人一旦忌惮,便容易想方设法阻挠他们。
可是,我们在明,刘曹保在暗……楚柚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明呢?楚柚愣了一下,看起来凌江已经有了办法。
愿闻其详。
凌江勾勾唇,在楚柚耳边轻语几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楚柚不住地点头,却也对凌江的损招儿深感佩服。
后退一步,她重新看着凌江的眼睛,可那里竟然没有一丝算计,只有一脸无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