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她是个女娃哎,你让让她。
扶着楚柚的大娘似乎想要缓和气氛,忍不住出声劝解。
许莫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要她不纠缠我,我也不会这般疾言厉色。
我没有纠缠你。
楚柚觉得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就像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一样。
明明是应该关起门来说的家事,却被大庭广众之下拿来讨论,你若愿意同我回家与父亲母亲说清楚,我们自然可以解除婚约,一别两宽。
不过是母亲的戏言,何必大费周章。
母亲待我恩重如山,她的话我不能忤逆。
楚柚的声音不大,听在众人耳中却格外清晰。
众人似乎也从她的话语中猜出了些许前因后果。
凌江也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心被刺疼了一下,看来楚柚在许家的处境也并非想象中那么自由自在。
你倒是听话。
许莫言似乎也明白这是个没有办法梳理清楚的死结,他就不明白了,两人兄妹做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当夫妻,你这些年不是攒了些银两,用来报答他们不就好了?干嘛非要把自己搭进去,嫁给一个你不喜欢,也不喜欢你的男人?楚柚死死盯着许莫言,竟然觉得自己好像无法辩驳。
虽然许莫言的话不中听,可是他每一句说得都对。
报答养父母的恩情,何须要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搭进去?你这番推脱倒是巧妙,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一个女娃,可是君子所为?是凌江的声音。
楚柚猛地回过头,眼眶中还挂满泪花。
看见凌江站在不远处,她不自觉地扁扁嘴,脸上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
许莫言一看是凌江,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纨绔整日里纠缠洛亦心,现在又在楚柚面前充好汉。
过来。
凌江冲楚柚摆摆手。
大娘看见有人给楚柚撑腰,便松手放开了她。
虽然不想听凌江的话,楚柚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凌江。
乖乖地站在凌江身后,抬手擦了擦眼泪。
凌轻歌,你这是何意,纠缠完亦心又来纠缠我妹妹!凌江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跟许莫言做口舌之争,拉起楚柚的手,越过人群逐渐走远。
一阵阵哄笑声、嘲讽声、同情声被留在凌江与楚柚的身后,再无人理睬。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凌江的步伐很大,完全不管身后的楚柚能不能跟得上。
只是拉着楚柚的手却越来越紧,像是生怕自己的宝贝被夺走一般。
楚柚小跑着跟着凌江,后背已经渐渐潮湿,若不是有点功夫傍身,怕是就跟不上了。
眼见着进了驿馆,连旁人打招呼都顾不上,楚柚被凌江直接拉近了屋子里。
啪一声,门被关上。
凌江没说话,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再把楚柚说哭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微微红肿,再继续哭下去,恐怕明日就不能见人了。
楚柚站在门口,低着头揉捏着自己的手腕。
白嫩的手腕隐隐泛红,五指的印子清晰可辨,像一条条弯曲的小河流。
过来,我看看……大人,我没有纠缠哥哥……两人同时出声,看向对方。
凌江长叹一声,你看人的眼光着实差了些。
楚柚扁扁嘴,我没有看上他。
那你去玉华楼干什么?杭州城就这么大,大人去得了的地方,难道我不能去么?你对着我倒是伶牙俐齿。
凌江拿起桌子上的花生,捻开红色的包衣,将米色的花生肉丢进嘴里。
嚼了几口,又塞了一颗。
楚柚抬眼看了凌江一眼,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凌江,此刻居然像个仓鼠。
看着看着,楚柚嘿嘿一笑,大人您好像一只仓鼠。
看着楚柚又哭又笑,凌江知道她的心情应该是平复了许多。
无奈又宠溺地笑笑,凌江歪歪头,示意楚柚坐到座位上,你到底干嘛去了?遇见了刘夫人,闲聊了几句。
楚柚抽抽鼻子,把下午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刘夫人产生了想要和离的心思,我去劝解她。
劝解她不要和离?劝她早日和离。
楚柚坚定地说道,望向窗外,刘大人并非她的良人,何必要把时光都浪费在他的身上。
那许莫言也并非你的良人。
怎么又说回去了?楚柚咕哝,一脸不高兴,我劝刘夫人和离,其实是在帮大人。
凌江挑挑眉,不明白楚柚的意思。
大人大闹玉华楼不也是为了搅动搅动杭州城这一池看似平静的清水嘛?只是你想要迷惑刘大人,仅仅装成纨绔是没有用的。
倒不如从刘大人身边人下手,这样可以更快扰乱刘大人的思路。
楚柚灵动的眼睛已经不太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她恢复了冷静自持。
凌江一边听,一边拍着另一只手,给楚柚鼓掌。
这女娃多少有点观察力,多少还能看出些自己的打算。
看来,是时候该去府衙转转了。
凌江勾勾唇。
第二天一早,凌江大摇大摆地走进府衙,却只有史村火前来相迎,丝毫不见刘曹保的踪影。
只是,史村火不像刘曹保会来事儿,冷冷地盯着凌江与楚柚,一脸不耐。
史大人,我需要你派人与我一同前往余府。
凌江单刀直入,丝毫不管史村火乐意与否。
刘大人不在,我无法做主。
刘大人不在,这府衙理应由你说了算。
凌江声音清冷,丝毫不给史村火反驳的机会,即刻派人与我一同前往余府。
史大人若再推脱,耽误了查案,可休要怪我在皇上面前参你们一本。
史村火犹豫不决,倒不是因为害怕凌江。
只是这纨绔要是真的将事情捅给皇上,刘大人定会怨恨自己的。
权衡利弊之时,凌江已经出手钳住了史村火的脖颈,史大人,你若是不肯相助,休怪凌某下狠手了,只怕等刘大人回来之时,就只能替你收尸了。
你……凌江,你敢刺杀朝廷命官,你就不怕皇上罢了你的官?史村火嘴上硬气,腿下却微微颤抖。
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凌江看了看不远处的楚柚,勾勾嘴角,这院子中只有我们三人。
楚柚是我的手下,自然是向着我的,至于你……谁又能证明,你是我杀的?史村火看着认真严肃的凌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好好好,去!去!史村火点点头,朝门外大喊,来人,列队。
二十人一支的队伍,共准备了两支,一同朝余府走去。
凌江慢悠悠地跟在整支队伍之后,脑海里想着洛亦心给他提供的信息。
刘曹保每月初七要到寺庙中为亡母祈福,府衙中只有史村火在。
史村火这人虽然跟着刘曹保很多年,却丝毫没有学会刘曹保的半分机敏。
除了欺软怕硬、狐假虎威、惹是生非之外,没有什么自己的主意。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史村火大多时候都是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
此时,即使走在凌江身边,也是如此。
余府门口依旧冷清不已,白布白幡白灯笼高高挂着,随风飘动。
不过,青天白日下的余府没有那么惊悚罢了。
两支队伍分别围住前后门,以防闲杂人等出入。
寻找了一圈,仍然是没有发现任何人。
楚柚顾不得许多,趁乱潜入了余伯宇的书房,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余伯宇的书房很大,除了五个梨花木的大书架堆满了各式各类的书籍外,还摆着不少金银珠宝、瓶罐玉器。
书架上用行草写着标签,贴在每一个横梁处。
字体潇洒恣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起来不像是出自纨绔之手。
楚柚思索了片刻,这字要么不是余伯宇写得,要么余伯宇并非纨绔,又或者这个纨绔写了一手好字。
再翻开其他书籍,书中的批注与标签字体一致。
可见,至少书籍与标签同属一人。
书籍内容大多晦涩难懂,但批注却深入浅出,读了几行,楚柚倒是读出了些趣味。
由此可见,读书人文学造诣极高。
楚柚一本接一本翻着书架上的书籍,却没有找见什么可疑的地方。
直到翻看到最里面的书架时,才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在最低下的一层,乱七八糟地写了许多零散的文字,没有什么规律,也没有什么联系。
琢磨了半天没有什么眉目,又因为隐约听见了脚步声,楚柚将薄本收入袖中。
刚刚整理好自己,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差不多到了门外。
声音并不熟悉,听起来应该不是凌江,也不是史村火。
不知来人是谁,楚柚腾身一跃,隐匿在房梁之上。
不多时,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一只脚伸来伸去,探进来,又收回去,再探进来。
淡粉色的裙摆,罩在同色的鞋上,应该是个女娃。
楚柚凝神定睛,想看清来人是谁。
只是看来看去,那人始终不肯进来。
楚柚心焦不已,她想知道到底是谁跟她一样,要来书房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