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是史村火压低的声音。
啊……女娃似乎吓了一跳，看见来人才明显松了口气，史大人，您吓死奴婢了！夫人临走前交代了，不要让任何人进书房。
为何？奴婢不知。
你是余宁氏的大婢女，你会不知道？大人，这种事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道的呀？女娃的声音中带着哀怨，但她说得也是事实，能不能等刘大人回来再做决策。
凌轻歌怕是早就打探好了大人不在府的日子，不然他会突然上衙门强迫我带着人过来？史村火语气不善，惹上余府本就不是他的本意，如今却越扯越深。
那怎么办？再过一会儿就来人了。
马仙儿入京这么久，都没有传来审判的消息。
史村火低声分析道，吏部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安排人来杭州，你觉得有这么巧合么？奴婢不懂。
也就是说，余府的案子并没有瞒过刑部，凌轻歌来杭州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查案。
史村火自顾自说道，丝毫没有理会身边的女人，难道说，大人估计错了？楚柚在梁上听得不太清楚，也看不清史村火的表情。
不要慌，凌轻歌今日前来应该是找余伯宇被害的证据的，在送马仙儿上京之前，我记的大人说过安排好的证据都放在了余府的库房，以备不时之需。
我随便引个人过去，让他们在库房发现点东西。
你把书房收拾收拾，可疑的东西都收起来。
史村火低声吩咐道，急匆匆离开了书房。
大婢女终于走进房间，楚柚看清了她的模样。
纤细的腰身，高挑的身材，瑰丽的样貌。
别说是个大婢女了，做个妾室也绰绰有余，看她装扮过的面容，比不施粉黛的马仙儿还美上几分。
大婢女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书架，在上面翻来翻去，口中念念有词，奇怪了，夫人的记录本到哪里去了？莫非是一起带走了？楚柚一看，是她刚才拿走那几本薄本的位置，看来让她歪打正着，找着了对的本子。
翻找了一会儿，啥也没有找到，那大婢女长舒一口气，夫人还真是谨慎，明明东西都带走了，还特意叮嘱不让进书房。
咕哝完，她伸手转了一把书桌上的金麒麟，左转一圈，右转三圈，一道暗门呈现眼前，大婢女消失其中。
楚柚从房梁上下来，拿出怀中的薄本仔细看着，只是这些奇形怪状的文字，看上去并不能连成一句话。
顾不得许多，楚柚出了房间，跟上队伍重新返回库房。
凌江跟她对视一眼，没有声张。
史村火倒是格外积极，引导着凌江查来查去，最后翻出来一瓶毒药。
许是怕凌江不相信，史村火话都比平时多了许多。
凌江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史村火心中发毛，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刘大人似乎都没有能真正猜透这位年轻的凌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返回驿馆，凌江都没有吭气。
楚柚确认四周没人，才将房门彻底关上，掏出那几本薄本。
凌江挑挑眉，等着楚柚的汇报。
楚柚压低声音，讲述了今日的发现。
原来，小楚大人也做了一回梁上女子。
凌江调侃道，眼神中充满笑意。
大人……楚柚娇嗔道，事到如今，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恩，刘曹保与余府，尤其是余宁氏关系匪浅，他们做了假证，把马仙儿送入到京中。
马仙儿没有反抗，我们猜测她与刘曹保达成了共识。
段秀琴在刘曹保的纵容下抢占了聂家的锦绣坊。
凌江一点一点梳理着线索，想着他出京之前，盛帝给他的密旨。
刘曹保极大可能参与了浙江沿海布料走私的勾当。
楚柚点点头，凌江说得没错。
这几日你就不要出驿馆了，想想这薄本里的内容可有破解之法。
凌江打算自己去探个究竟，楚柚跟着他太危险了。
不出驿馆？那还怎么去取云锦斗篷呢？万万不行。
可是现在，还不能跟凌江说张奇横拜托她的事情。
想了想，楚柚点点头。
看着楚柚乖巧的模样，凌江总觉得不是很放心。
这女娃绝对不是这种说话就立刻听从的样子，不讨价还价几句，总觉得有点不像她。
还有，你那个哥哥，你离他远一点。
没忍住，凌江临出门前又叮嘱了一句。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楚柚坐在矮几前，来来回回看着那几本薄本，毫无头绪。
索性，拿着笔抄写起来。
从今天那大婢女的话来听，她以为是宁佳带走了薄本。
倘若宁佳回来，主仆二人一对峙，便容易打草惊蛇。
看来原本还是早放回去得好，省得耽误了凌江的大事。
这一抄竟然抄了大半夜。
奇怪的是，总有那么几个字好似少了几笔。
有那么几次，楚柚差点把那些笔画补上。
把笔画补上？楚柚灵光一现，扯过另一张纸，压在她抄写的纸上。
她把那些缺少的笔画补写出来，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部分出现的字都是数字，看起来这本薄本中没写出来的内容应该是一本账本。
每一行的第一个字是一个姓氏，而最后一个字表示某种材质。
楚柚按照规律重新整理了一份账本，思路清晰了许多。
虽然不知这账本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上面标注的名字到底是谁。
凌江隔着窗户看着没有熄灭的烛火，就知道这女娃又一宿没合眼。
推门进去才看见，楚柚已经趴在矮几上睡着了。
然而即使睡熟了，依旧把那些珍视的本子紧紧压在身下，凌江一下子还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能看到她写的什么。
伸手轻抚着楚柚的胳膊，她却没有醒。
鼻息处还有轻微的鼾声，一看就是睡熟了的。
凌江拉起楚柚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腰，一只手伸进她的腿窝，抱起她向床边走去。
被惊动的楚柚把脸埋在凌江的胸口处蹭了蹭，闻到熟悉的气息后，似有似无地唤了声哥哥，又沉沉睡去。
完全不知道，凌江已经愣在原地。
这个清醒的时候又倔又硬邦邦的女娃，现在就像一只小猫一样，乖巧地蜷缩在自己的怀中。
只是那一声哥哥听起来尤其刺耳。
凌江忽略了心中的不适，拉过被子，盖在楚柚的身上。
回到矮几旁，看了看楚柚抄写的账本，勾勾嘴角，这女娃还真是聪明。
将前面几页誊抄了一份，装回自己的身上，拉开门出去了。
回到房间，凌江拿出自己的那份名单，从头到尾比对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封密信，叫人送往京城。
事到如今，余伯宇到底怎么死的，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刘曹保与史村火的名字赫然在列，不论这个账本是属于余伯宇还是宁佳，余府与府衙的关系便也自然而然密不可分了。
因此，刘曹保纵容段秀琴独揽锦绣坊的大权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锦绣坊也并非是完全干净之地。
楚柚醒来之时，天光已经大亮，凌江早就不见了踪影。
只是矮几上放了一碗白粥，隐约冒着热气，带着米香的味道。
想着凌江的吩咐，楚柚乖乖地在驿馆中转来转去。
来了有段时间了，她却从未认真看过这里的格局，他们住的那两间房间在驿馆的最北边，往南走却别有洞天。
南北的格局大致相似，不同的是南边的院落中多了不少假山玉石，亭台楼阁，看起来比北边更加豪华一些。
楚柚这一路上走来，也住过不少驿馆，但论豪华程度还是要说杭州城。
知道是驿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后花园。
更为让人吃惊的是，这驿馆中的侍卫少得惊人。
楚柚以为，按照刘曹保的性子来看，定会派人盯着她跟凌江。
结果，并非如此。
虽说北边的条件差一些，却胜在安静。
转悠了几圈，怕引人注意，楚柚回到了房间。
等她在房间内安静下来后，隐约闻到了一股味道，跟马仙儿身上的味道相似。
这个味道十分独特，桂花香气中隐约带着轻微的冷梅香。
桂花香不难寻，冷梅香却是千金难寻。
楚大人，刚才刘大人的夫人前来寻过您，但您不在房中，她便离开了。
侍卫报告后便离开了。
楚柚追出驿馆大门，马车刚刚起步，没走太远。
追了几步没有追到，便停下了脚步。
她想着如果聂芬芳真有事情寻她，定会再来的。
果然，如同楚柚所料，第二天申时，聂芬芳的马车再一次停在了驿馆门口。
今日的聂芬芳装扮艳丽，明媚高贵，倒是坐实了知府夫人的身份。
门外的差人认出了聂芬芳的身份，毕恭毕敬地将人送到楚柚的房门外。
楚柚一看见聂芬芳，就被她高贵优雅的气质惊艳到了，果然这才是江南名门闺秀应有的样子。
夫人。
楚柚福了福身，将聂芬芳迎进房间中。
楚姑娘，我今日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聂芬芳心情高昂，连房门都没关上，就着急地拉住了楚柚的手。
夫人，您坐下慢慢说。
楚柚拉着聂芬芳坐下，关上房门，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