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跟刘曹保和离了。
聂芬芳握住楚柚的手,言语中带着兴奋,如果不是你的鼓励,我可能还没有勇气做这个决定。
楚柚知道,知府的和离书是要递到京城,由户部判定的。
路途遥远,过程曲折,聂芬芳的和离之路才刚刚开始。
然而不管怎么样,迈出第一步就是好的。
楚柚真心替聂芬芳高兴。
如果你不嫌弃,取云锦织造的斗篷时,能不能带上我?我可以帮你看看,以防掌柜骗你。
聂芬芳眼神诚恳,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为楚柚好。
当然可以。
楚柚正想不到理由出门,既然聂芬芳前来邀请,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就跟着夫人开眼了。
客气归客气,聂芬芳自然有她的理由。
除了和离书,一同送往京城的,还有给姐姐聂贵妃的信。
信里除了对姐姐的问候,还写了一些秘密。
到了贵妃这种品级,从宫外送来的信函是不需要拦截检查的,所以聂芬芳的信中大胆的写了一些推测,并请姐姐在京城帮忙周旋一二,让她可以尽快与刘曹保和离。
此时此刻的刘曹保还不知道,那封和离书上签上了自己和聂芬芳的大名。
正是初七那晚,喝得酩酊大醉的刘曹保在聂芬芳的哄骗下签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上了手印。
只要二人和离,刘聂两家的金银珠宝,产业私田都要被冻结核查。
也许,盛帝就能看明白刘曹保在锦绣坊干得那些腌臜事。
如果不是因为刘曹保把心思动在了锦绣坊上,或许聂芬芳还真没有勇气和离。
可是那云锦,向来便是上供帝王之家,稍有遗漏,便可能遭遇灭门之灾。
虽不知楚柚授谁的意要来买云锦,却没想到在锦绣坊得到了许诺。
作为锦绣坊真正的当家,聂芬芳自然不允许自家的产业蹚这趟浑水,如此一想她又怎能不生气?更何况锦绣坊是爹和亲娘的定情信物,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贼人之手。
以至于聂芬芳看见段秀琴的时候,除了厌恶再无其他表情。
段秀琴神色如常,就像从未见过聂芬芳一般,看见两人便客气地招呼着。
直到楚柚说出云锦两个字,段秀琴才停住手中的动作。
原来是贵客上门啊,您请。
房间还是那天的房间,人却不是那天的人。
只是,段秀琴站在房间中没有动,来回打量着聂芬芳和楚柚,哪位需要云锦啊?是我。
楚柚上前一步。
那这位贵客就要请离开这间房间。
这是为何啊?楚柚不明所以,聂芬芳好心陪她来看云锦,要是被就此赶了出去,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这云锦极为稀有,云锦织造的斗篷手工也极为精巧。
只有我锦绣坊才有这样的手艺,自然不能随意对外展示。
段秀琴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将耳边的碎发勾到耳朵后面。
怎么,我不能开开眼么?聂芬芳突然出声,成功地让段秀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夫人若是喜欢,自然可以送一条云锦给夫人,只是我们这云锦着实只能允许订货方代表一人前来验货,这是规矩。
段秀琴一晃三扭,口中振振有词。
规矩?你怕是不知道谁才是规矩。
聂芬芳冷哼一声,坐在了房间里的凳子上,抬头斜眼看着段秀琴。
段秀琴从未见过这样的聂芬芳,她手一抖,不自觉站得笔直,看着聂芬芳,夫人……到底只是刘曹保的外室,如今见了他的正房太太,段秀琴底气不足。
从聂芬芳进门起到现在她也不过是一直在虚张声势罢了,看见聂芬芳板起脸,她确实有点害怕了。
快点把你的云锦拿出来,给我妹子掌掌眼。
聂芬芳没有看段秀琴,而是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早已不够滑嫩,手背的皮略微皴皱在一起,指尖的位置甚至还有老茧。
若是再拿起针线,恐怕这厚茧迟早将那丝滑的线勾出毛边来。
世人早已遗忘,十几年前的聂芬芳也曾名震天下,有着一手令人惊艳的绣艺。
可岁月不饶人,时光带走了她的荣誉,也带走了她滑嫩细白的双手。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段秀琴端了云锦出来,偷偷观察着聂芬芳的表情,猜不透她的心思。
聂芬芳跟楚柚两人盯着云锦,确实是好看啊。
大概是为了保持云锦的原貌,大部分布匹颜色呈现柔和的米白色。
布匹柔软细腻,纹线清晰,粗细相宜,果然是上品。
楚柚想要上手去摸云锦,却被段秀琴制止了,贵客,这可不能摸。
我帮您把这些布匹整齐放好,您可以慢慢挑,但千万不能摸。
看得出来,段秀琴十分宝贝这几匹布匹。
几匹布匹颜色相似,花色相近,楚柚挑了挑纹路,决定了中间的一匹。
若是按照我的身量做一件斗篷,所需多少费用?三十两整。
段秀琴伸出三根手指,示意楚柚,不过,我们这云锦珍贵,贵客需要留下名字,以便我们确定您没有再买第二匹。
只能买一件么?楚柚倒是第一次听说,做买卖还有这种做法。
是,一年一个名字只供应一件。
不知怎么的,楚柚想起了那本账本。
迟疑了一会儿,楚柚拿起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管怎么样,不能暴露了张奇横的名字。
多久可以取?那就看贵客要选什么样的绣花纹路。
不同的绣花纹路,价格都是一样的么?自然不是,什么都不加是三十两,若是加上不同花色,不同款式,价格就要往上叠加了。
三十两不过能得到个基础款式罢了,就算她还想加什么复杂的图案,可是张奇横只给了她三十两。
囊中羞涩。
就三十两。
那最多十五天。
条件谈妥,聂芬芳拉着楚柚离开锦绣坊,既然十五天,那她就等十五天再收回锦绣坊。
只是万万没想到,几天后,凌江居然提出差不多要回京了。
楚柚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却对他突然提出回京的建议大吃一惊。
京官外驻,再回京需要盛帝的亲笔签批文件。
可是凌江突然回京,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为何这么着急回京?楚柚倒不是不愿意回京,只是距离她等到段秀琴的成品还要几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并非是我着急,皇上下了急诏,叫我回京。
凌江略微解释,看着楚柚依依不舍不得样子,笑着解释道,当然,你可以再留些时日,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去。
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补了一句,但是,你要离许莫言远远的。
楚柚撇撇嘴,凌江现在一说话,总会酸酸地提到许莫言。
只是,为了让凌江放心,楚柚乖巧地点点头。
凌江发现楚柚最近是越发活泼了,他喜欢这样的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楚柚就搬出了驿馆,住到了客栈去。
虽然不是楚柚主动去的,只不过许莫言把银两都交好了,不去也是浪费。
那客栈就挨着玉华楼,一进一出也方便。
柚子,上次的事儿对不起,回去以后亦心也说我了。
我也是气急了,我……许莫言着急忙慌,前言不搭后语,但意思楚柚听明白了,你能不能帮我跟亦心解释,我们之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难怪许莫言好吃好喝招待自己,原来是有原因的。
哥哥,我说过了,只要你跟我回家与母亲解释清楚,便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楚柚觉得他们俩始终是鸡同鸭讲,说也说不明白,捋也捋不清。
我若是能说清楚,怎么会不愿意说呢?母亲一直认定你是她的儿媳,又怎么会听我的。
许莫言无奈地摆摆手。
那你我各自带着喜欢的人去母亲面前,跟她说明白。
你也有喜欢的人了?许莫言平时糊里糊涂,关键时刻抓重点倒是一抓一个准。
我……自是没有。
楚柚咽了口口水,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想到了凌江。
短短几天,她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想凌江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里了,可是,洛姑娘又能等多久呢?亦心需要钱赎身。
想到这里,许莫言的声音又低沉下来,可是一个歌妓,一个琴师,才能攒下多少钱。
客栈房间不大,条件也一般,风吹过窗户,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只是,许莫言提到钱的时候,楚柚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声音了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许莫言的目的。
哥哥,可是问我要钱?柚子,你若是手头宽裕,能不能借我点银两?你需要多少?楚柚没有拒绝,若是把这笔钱给了哥哥,他们之前的恩情也许就用另一种方式还清了吧。
不多不少,五百两。
五百两?洛姑娘自己没有积蓄么?她的积蓄我们未来还要花,你现在做了官,五百两一定不是难事。
楚柚皱皱眉,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