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佳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连续找了几天,居然没有人见过她。
凌江派人一路南下,并丝毫没有见到宁佳的踪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凌江打算根据那位大婢女的画像,下通缉令。
楚柚却不同意,大人,您要是这么吓唬她,那不就更找不见了?虽然种种迹象都指明宁佳很可能参与了谋杀案,但事实上,这一切都是推测。
凌江点点头,这几日,他连着审问犯人,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
有些线索略微模糊,半死不活地吊在脑子里,用的时候想不起,不用的时候不停捣乱。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么?好的办法倒是没有。
楚柚摇摇头,明明一切证据摆在眼前,却又好似陷入僵局,如果非要说,我觉得可以把段秀琴放出来,派人暗中跟踪她。
宁佳现在没有了靠山,需要找个人帮她重振旗鼓。
从账册来看,余府的人定是知道刘知府的这条暗线,那她和段秀琴互相取暖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这样,倒也是一个办法。
审来审去,审出了百十号相关人物,由大理寺与督察院带着先一步回京受审。
这一批人启程之后,凌江将其他人全部放了,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去。
段秀琴也不例外。
只是,锦绣坊还给了聂芬芳,身无分文的段秀琴无处可去。
她整日徘徊在余府门口,却发现余府外四周全是侍卫。
不要说一个大活人了,连一只狗都爬不进狗洞里。
大人,段秀琴整日徘徊在余府门外,不知道在干什么。
侍卫们猜不透,只能如实报告给凌江与楚柚。
楚柚与凌江商量过后,带着满脸疑惑,上了屋顶,偷偷观察着段秀琴。
不过半天,楚柚居然发现了些什么。
那段秀琴的脚步看似杂乱无序,但只要连在一起,似乎是在写什么字。
只是若不是站在高处,旁人定不会看出名堂来。
高处?这么一想,那宁佳身边一定有一个人轻功很好,至少是能跳上房顶,一览众人小。
又或者,这个人就是宁佳自己。
楚柚环顾着四周可以藏身的地方,或许这就是她们的暗号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不远处的一座吊脚楼,隐约有一个黑影。
她似乎没有发现屋顶上隐藏的楚柚,放心大胆地张望着四周。
看了大约有一炷香的长短,黑影才转身离去,徒留一座空旷的吊脚楼。
楚柚大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顺着屋顶跑向吊脚楼。
只不过,待她到了吊脚楼后,黑影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俯下身,看着吊脚楼旁凌乱的脚印,应该是个女人。
被踩过的地方微微堆着小土堆,还有一些红色的碎纸屑。
纸屑小小的,很薄很柔软,不知为何被带到了这里。
楚柚把纸屑放进手中,仔细端详着,似乎有点眼熟。
再仔细闻了闻,有炮仗的味道。
大人,你快看!楚柚带着碎纸屑回到府衙,凌江正在摆弄着什么。
凌江抬头看着楚柚,她的小脸被冻得通红。
杭州的冬天越发寒冷了,他要快点带楚柚回京。
快点过来坐下,这里暖和。
凌江招呼楚柚,往炭盆里又添了一块炭火。
火红的炭火一下子旺盛起来,像觉醒的猛虎。
楚柚脱下披风,把手中的碎屑放在案几上。
因为微微出汗,碎屑掉得颜色染红了手心。
这是什么?我在余府不远的吊脚楼上看见一个黑影在监视着段秀琴,因为离得很远,不能确定是不是宁佳。
待我过去时,吊脚楼上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那人站过的地方,有几片这样的碎纸屑。
楚柚半靠在案几旁,悄悄把脚伸到炭盆旁。
杭州的冬天越发寒冷潮湿,作为一个并州人,楚柚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每天晨起时,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告诉自己,他们离回京不远了。
凌江看见了楚柚的小动作,心疼不已。
这几日的天气日渐阴沉,他都觉得总是湿意傍身,风一吹过,瑟瑟发抖。
更别提楚柚了,她似乎对于杭州美食接受度并不是很高,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
看起来像是红纸?不仅仅是红纸,还有炮仗的味道。
楚柚再次低头闻了闻,那味道被裹挟在手心里,反倒越发浓郁。
炮仗?凌江眼神转转,想着这几日在哪里有点炮仗。
大人,那黑影脚力不错,可以查一查三天内哪里有炮仗,哪里下过雨。
下过雨?凌江一想,有道理啊。
若是没有雨,这碎纸屑怎么可能沾在脚底上。
可转念一想,这证据又太具有随机性了,像是刻意为之,这会不会过于巧合?楚柚点点头,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但是大人,这碎纸屑一面深红,一面已经被磨得看不出颜色,这要是故意为之,那是不是也太巧合了?凌江考虑了半晌,派人去摸排符合这样条件的地方。
昨日,皇上已经派人送信来,说新来的知府与同知,不日便要到任了。
让你我等他们到任后,方可启程回京。
我仔细算算,最多不超过五日,他们便要到了。
凌江拉住楚柚的手,那是一双冰冰凉的手,那红色的痕迹随着手心的薄汗,印在凌江的手心里。
凌江的手很暖和,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楚柚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抽回来,一时间愣在那里。
我想跟你说说我们的事。
大人……楚柚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仿佛又猜到了一二。
她隐隐地咽了几口吐沫,半晌,终于敢抬眼直视着凌江。
嘘……听我说。
凌江伸出食指抵在楚柚的红唇上,天知道,他不仅仅是想用手抚触楚柚的红唇,更想用自己的唇去触碰她的唇,可是他不敢。
唔……楚柚的头后仰了一点,她的身子已经抵住案几,退无可退。
楚秋笛,在你心中,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感受到楚柚并没有很抗拒,凌江也终于大胆起来,在楚柚的耳边低声沉吟,越发靠近她。
楚柚听见凌江突然正儿八经地唤了自己名字,心中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狂跳。
原来自己的名字在他口中,这样的婉转悠长,朗朗上口。
什么……什么……感觉……楚柚口干舌燥,舔了一口自己下唇,轻声问道,言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一点点眷恋……凌江不甘心,再一次靠上来。
大人……大人……您靠得太近了。
楚柚不知所措,伸手抓住凌江的衣领,想要让他跟自己保持一点点距离。
等回京之后,你同我回府去见我的祖母好不好?凌江继续欺身上来,一点点拉进两个人的距离。
楚柚觉得凌江就似那炭火一般,烤着自己的面前发烫,背后却阵阵发凉。
何德何能,凌江可是大长公主府最受宠的孙辈,而自己只是并州来的父母不详的孤女。
如今,连养父母的恩情都因为那五百两渐渐疏远。
许莫言拿着那五百两跟洛亦心走了,虽然临走前凌江逼着他给家里写了封信,也附带了婚约解除的证明。
可是,看着许莫言那决绝的背影,楚柚知道许家她怕是也回不去了。
让我想想。
想到这里,楚柚垂下眼眸,连带着那颗头也渐渐沉下去。
凌江正兴致高昂,看着楚柚微微低下的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柚这个姑娘看似胆大心细,但对于感情,就像一只蜗牛一样,一碰就立刻缩回自己的壳里,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好,给你十二时辰考虑,明日这个时辰到我房间里来,告诉我答案。
凌江后退了一步,他生怕再继续吓唬下去,这只小蜗牛就再也不出来了。
十二时辰也太短了……离着凌江远了一点,楚柚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好好呼吸了,大脑也恢复了清明。
除去心中略略升起的自卑外,楚柚相信凌江是喜欢自己的。
这种眼神,她在许莫言看洛亦心的眼神中看到过。
只是这种眼神中大概有几分喜欢,还有几分兴趣。
至于许莫言跟洛亦心之间,新鲜劲儿一过,还有几分喜欢,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楚柚无法确定,凌江对自己的兴趣到底会维持多久。
像他们这种富贵人家,大鱼大肉吃惯了,清粥小菜也要尝一尝。
而自己,恐怕就是那碟清粥小菜。
给你考虑的时辰越长,你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凌江一针见血,猜中了楚柚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我没有胡思乱想,但是大长公主府身份高贵……楚柚下意识说出自己的想法,权贵面前,不卑不亢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凌江一愣,原来,楚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转念一想,知道了也好。
看着楚柚一脸正气,凌江相信,楚柚一定是个好官。
但此时此刻,凌江并不需要一脸正气的楚柚,他只想将她拥入怀中。
他希望有一天,楚柚能成为自己携手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