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江本以为在这大好的月色下能发生点儿什么,结果楚柚在他轻哼中,靠着他睡着了。
轻微的呼吸声有节奏地传来,凌江不由自主地配合着放慢了自己的呼吸,跟她调整到了同一速度。
冷风一吹,楚柚往凌江的怀中缩了缩,打了个哆嗦。
怕楚柚受凉,凌江索性抱起她,用脚轻轻踢开房门,把人放在床上。
脱掉楚柚的靴子,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淡粉色的厚被子,衬着楚柚的小脸白嫩嫩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凌江的视线,楚柚扭了扭身子,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有些难受。
凌江趴下身子,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檐……楚柚的红唇微启,吐出一个凌江极其讨厌的字。
言?这丫头居然还惦记着许莫言?到底是有多深的感情,才能让她在睡着时都不忘叫他的名字。
凌江觉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击打着自己的胸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叫做羡慕,又叫做嫉妒。
自己费劲心思为她找了这个小客栈,逗着哄着迁就着,却无法捂热楚柚的这颗心。
相反,那个许莫言那般对待她,她依旧把许莫言当成宝贝。
凌江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留给了楚柚。
叹了口气,凌江环顾着房间里的装饰。
掌柜很有心,楚柚这个房间里也是一片淡粉色,很适合女娃住,淡淡香薰的味道,很适合入眠。
罢了,何必跟一个梦里人计较那么多。
拉开门,凌江无奈地走出去,本来他还准备了一个惊喜跟楚柚说,如今看来只能作罢。
第二天一早,楚柚起了个大早。
她环顾自己的房间时,猜测可能是凌江把自己弄回了屋里,但至于是怎么回来的,楚柚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睡得这么熟,要是真的被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相比较楚柚的熟睡,隔壁的凌江却睁眼到天亮。
凌江自小有个好习惯,只要天还没有塌下来,无路如何都是要睡上一会儿的。
以至于,他练就了一个沾床就睡的好习惯,却在这一日失效了。
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下楼时,一些人露出了调侃的笑意,毕竟只有彻夜春宵才能有这样的精神不济。
楚柚听见动静,回头看向台阶上的凌江。
衣冠楚楚,器宇轩昂,怎么能不心动呢?掌柜一脸笑意看着这一对璧人,姑娘,我这里很久没有女娃来住了,今日看到你,我觉得很高兴。
说着,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这个就当做一个见面礼送给你吧。
楚柚一脸疑惑,打开了盒子,盒中是一支木钗。
工艺不算复杂,绛红色的主体,带着几颗珍珠。
这……楚柚看得出,这支木钗保存了很久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我夫人临终前留下的,姑娘不要嫌弃。
掌柜盛情,一定要把木钗送给楚柚。
既然是掌柜的好意,楚柚不好再不接受,装在了包裹里。
在包裹开合的一瞬,凌江似乎看到了像是衣料一样的东西。
只是,以楚柚的能力,不可能买得起那么贵重的衣料。
凌江皱皱眉,沉下脸来,原来一路上当成个宝贝一样的包裹,居然是如此贵重的衣料。
楚柚着实不明白,凌江为什么又生气了,虎着脸不说话,像凶神恶煞一般。
更重要的是,凌江骑马的速度如同飞一般,楚柚很费力才能跟得上。
后来实在跟不上,索性就放慢了马速。
楚柚在官道上晃晃悠悠走着,不紧不慢的,她就不信凌江不回来找她。
再后来,楚柚索性坐在溪水从边休息下来。
凌江找到楚柚时,她正在鼓捣那支木钗。
楚柚发现木钗的钗尾很尖,根本不适合佩戴在头上,如果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扎出个血窟窿。
血窟窿?这不就跟段秀琴的死因一样了?看好木钗,楚柚又翻看着木盒。
木盒不厚重,拼装简单,看来看去,没有发现任何不同之处,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木盒。
一眼望过去,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看出什么了?凌江站在人背后问道,吓了楚柚一跳,也惊了几只水鸟。
楚柚回头看了看凌江,直到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才把木钗递给他,大人,血窟窿。
凌江睁大了双眼,似乎忘了自己还在跟楚柚冷战,接过木钗认真观看起来。
原来木钗还可以这样使用,他到底是没想到。
金钗杀人的事情,凌江不是没有听说过。
只是这木钗做得这样尖锐,凌江倒还是第一次见到,毕竟这种材质,很容易折断,若是使劲插入脖颈处,木钗不会保存这么好。
这个木钗想要刺穿皮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凌江扣着木钗的头尾,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哪知扣着扣着,还真扣出点东西。
那几颗珍珠被扣了下来,粘合处沾着些许深红色的痕迹。
放在鼻子下闻闻,倒还真有血迹的味道。
只是,掌柜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在手里?或许,这个血窟窿是在人死后才钉上去的。
楚柚用手搓搓红色痕迹,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再看看木钗粗头的根部,确实有被敲打的痕迹,侍卫只知道段秀琴死了,却没有查看她身上的伤口,直到她的尸体被带回府衙才知道死因是这个血窟窿。
那这段时辰,谁最有可能接触到尸体呢?凌江跟着楚柚一起整理着思路。
如果不是那个凶手,那便是府衙的仵作了……仵作?楚柚愣了一下,怎么又牵扯到了仵作,这其中还有完没完了?杭州府有太多秘密,楚柚觉得自己完全一头雾水,那我们回杭州府再去看看?凌江思索了一二,此时此刻,回去或者不回去,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那人能厉害到威胁仵作破坏尸体,只怕他们回去也没有什么用了。
只不过,那人杀害段秀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刘曹保不杀,史村火不杀,偏偏杀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段秀琴。
看来,段秀琴不仅仅是宁佳这么简单,她一定掌握了什么比刘曹保和史村火更重要的秘密。
凌江隐约觉得,这件事隐约伸出了一张大网,将他们都网入其中。
楚柚不懂这其中的利弊,至少在她看来,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罢了。
可是在凌江看来,这其中牵扯了不少利益往来,人情世故。
我们要赶快回京!顾不得许多,凌江拉起楚柚的手,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人很有可能会把目标转移到京城里的那几个人。
那为何他在路上不动手?这次来得人多,大理寺与督察院兵强马壮的,怕也是不那么容易动手的。
如果事情没成,反而暴露了自己,得不偿失。
凌江出身高门,又浸润官场多年,给予对于周边人与事的理解,他看问题更透彻些。
这一点楚柚绝对相信他。
只是,凌江到底没有说出口掌柜把木钗给楚柚的原因,他猜测掌柜夫人的木钗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受人之托,让这支木钗重见天日。
楚柚跟着凌江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奔向京城。
甫入京城之时,大长公主府的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五人一排,共站了两排。
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车上飘着凌字旗,随着狂风不住地呼啸,肆意伸展。
马儿时不时低声嘶两声,跺跺冰凉的脚。
天空中飘着淅沥的小雪,像盐粒子打在脸上,刮得生疼。
二人进了城,前后下马。
公子!大公主府的仆人低头施礼,甚是讲究规矩,一看就跟一般人家的仆人不一样。
凌江点点头,抬手介绍道,这位是刑部主事楚大人,我的同僚。
原本是没有给仆人介绍客人的规矩,凌江这一举动甚是不同寻常。
楚柚抬眼看了一眼这位仆人,似乎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大人,请一起上车吧。
仆人弯着腰,恭请楚柚。
不了,不了。
在下刚刚回到京城,想先回刑部去看看。
楚柚从看见大长公主府马车的第一眼就想跟凌江说这句话,哪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只是,凌江不由分说拉起楚柚的手上了车,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楚柚害怕地想要挣脱开了,却被凌江一句挡了回去,雪下得那么大,你何必要逞能呢?马车又暖和又宽敞,不比你骑马强?城门口迎来送往的人很多,即使雪下个不停,还是很多人为了生活奔忙着。
凌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丝毫不顾及周围的人,拖着楚柚的手不肯放开。
大人,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楚柚不敢使劲挣扎,生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懒得多说,凌江把楚柚塞进马车,紧接着也跟了上来,压根不给楚柚逃离的机会。
不要动,你要是再乱动,当心我不客气。
凌江低声威胁道,只是说着说着表情已经不那么严肃了,在我府上的下人面前,你都不给我些许薄面。
大人您真是强词夺理,不按规矩来。
楚柚嗔怪,却也知再回到京城,她跟凌江已经不单单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了。
可她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