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止怕边边被这人扔出去,没等温知许同意,转身径直碰上门,彻底断了他赶人的念头。
屋里,边边自己找了个小凳子坐着,一双手安安静静地放在腿上。
温知许没说话,转身回浴室,拿了条白毛巾。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些水汽,黑发湿哒哒的,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
凳子上的小边边揪着裙角,眼睛一眨不眨瞧他慢吞吞地擦着头发。
周行止看着边边,笑了,侧过脸对着温知许打趣:这丫头也就对着你嘴甜,刚启鸣哄了老半天才听她叫了声哥哥。
温知许抬眼看着边边:谁家的姑娘?周行止:沈家的,应该是今儿刚领回来的。
温知许轻嗯了声,没多大兴趣,转而问道:找我有事?经他一提醒,周行止这才想起周末篮球赛的事儿。
边边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肚子咕噜长长地叫了一声,小姑娘红了脸,狠狠地吸了口气憋住,两手捂在小肚子上,好像这样就能消停些了。
周行止单顾着说话,没往这边看,倒是温知许抬眸瞧了眼凳子上的边边。
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边边抿抿唇,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
小姑娘坐在窗边,整个人缩在阳光底下,粉嫩嫩的,只一双耳朵通红,分明是羞得不行。
温知许舔唇,蓦地出声:喝水么?长久的沉默后,周行止试探性地点点头:来点?温知许点头,起身出了房间。
周行止往房门口看了看,低声:也是稀奇。
头一回这么照顾他。
边边也跟着往外看,漂亮哥哥,她也渴啊。
好一会儿温知许才回房,直接甩给周行止一瓶矿泉水。
周行止看着手上的那瓶矿泉水,唇角抽了抽。
边边鼓鼓腮,原本绷直的身体整个塌了下来,小小地叹了口气。
没有她的。
周行止将瓶盖拧开,想递给边边。
温知许直接上手,扶上瓶身,将水喂进周行止嘴里:不用管她。
边边:……想打人。
正说着,有人敲了敲门。
边边无精打采地往门口看了眼。
阿姨看了眼温知许,问道:乔乔昨天带回来的小蛋糕,还有牛奶可以么?温知许点头,接过阿姨手上的东西。
边边眨眨眼,看着他往自己身边走。
手上拿的是香香软软的小蛋糕,边边吞吞口水,还有牛奶。
温知许垂眼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将温乔前一阵儿塞在他房间的小茶几勾过来,尽数摆在小姑娘身前。
边边抬头看他。
温知许半蹲下身子,将小蛋糕又往她手边推了推。
边边低头,知道自己冤枉人家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颗小草莓,吞吞口水,矜持道:谢谢哥哥。
温知许轻嗯一声,原是要起身的,蓦地想到不久前小姑娘撞进他怀里那劲劲儿的眼神,出声:不用谢我。
顿了顿,这人补充:谢你的——他视线往下,挪到那两只小爪子紧紧捂住的地方,仿佛在措辞,顿了顿,低声:小肚肚就好。
偏这人还不紧不慢的补充:叫得很响。
边边能感觉到自己两颊越来越烫。
良久的沉默后,边边拿起叉子,小声:因为真的很饿嘛。
音调很软,是小姑娘惯用的撒娇手段。
吃着吃着就开心了,晃晃小脑袋,笑得眉眼弯弯,唇珠上也不小心沾了白色的奶油。
温知许笑,没再逗她,转身席地坐下,将一旁的游戏手柄扔给周行止:来一局。
周行止点头。
他玩得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会屏幕,中途又扭头看了眼边边:什么名儿?边边捧着牛奶,唇边沾了一圈,闻言抬头看他:边边,边子佩的边。
温知许点点头,一心二用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利落:几岁?边边算了算:今年十二月就满八岁了。
温知许看着屏幕,随口道:那巧了。
边边不懂。
周行止跟着解释了一句:阿许生日也在十二月,大你六岁。
然后小傻蛋就掰着指头开始掰指头算年纪。
在温家呆了好久,中途周行止被叫走了,留下边边和温知许大眼儿瞪小眼儿。
边边在外婆身边时一直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小丫头窝在阳光底下脑袋一点一点的。
温知许这人有点坏,卷起作业本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困了?边边猛然清醒,咂咂嘴,看着他点头。
温知许指指一旁的小沙发:去睡。
这人有点洁癖,床又是绝对的私人领域,不喜旁人乱碰更别提坐或是睡了。
边边点点头,也没看他手指的地方,闭着眼睛下意识往床上爬。
两条小细腿儿一蹬,脱了鞋,拱到床中央,揉了揉眼睛,将薄被散开盖在身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又从被子里丢出两只小白袜子出来,抓了抓被子,最终安静下来,偌大的床上只中央凸起一小团。
温知许瞧着她那一连串的动作,微愣。
下一秒反应过来了,就想着用什么姿势把人从被窝里拎出来,哪知道他手还没掀开被子就被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抓住了。
边边两手拉着那只大手,放在脸颊底下蹭了蹭,咕哝了一声阿婆。
软声软气儿地撒着娇。
温知许动了动,将手拽了出来,小姑娘睡得稀里糊涂,劲儿小,没能攥住那只大手,只能在被角蹭了蹭。
看着床上那一小团,他无奈。
把人沈家的姑娘从床上拎起来扔到一边这事儿好像有点对不起两家的交情。
边边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久。
太阳从西边落了下去,温知许刷了两套试卷,窗外莹白的路灯也挨个亮了起来。
沈塘南进门的时候小姑娘还呼呼睡着,两唇瓣噘的像是能吐泡泡了。
卧室里开了暖色的壁灯,衬着那张小脸儿愈发莹润,乖巧地蜷在大床中央,连呼吸都极轻。
温知许好一阵儿没见过沈塘南了:沈叔。
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沈塘南点点头:边边呢?声音没收住,蓦地响起,温知许捏了捏耳垂,下意识往床上看,小姑娘还蜷着没动呢。
顺着温知许的视线看过去,床中央凸起的一小包,露出他闺女的小脑袋。
沈塘南蹙眉。
有些嫌弃,当父亲的看见这种情形心里难免不爽,姑娘是他的可床是温知许的,姑娘还小,身旁的小子也是熟人。
可是不行,姑娘再小也是朵娇花,温知许再好有一天也会长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混球。
睡了多久了。
老父亲放轻了声音。
温知许瞧了眼床头的电子钟:三个多小时。
这么一算,他才觉得床上那小丫头是真的挺能睡。
沈塘南挑眉,往床边走,轻声:那是不能再睡了。
温知许点头,可不嘛,再不醒小姑娘都睡成小香猪了。
床上,边边翻了个身,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姑娘这么小小的一团窝在床中央,沈塘南有些犯难,他不知道怎么下手,想着,伸手将那一团从床中央挪到床边,戳了戳小姑娘的脸颊。
温知许:……边边往被子底下滑,小脸儿往下埋,也不让他摸了。
沈塘南想把人从被窝里抱出来,可小姑娘觉得他烦,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拱呀拱的离他又远了些。
旁人看着,沈塘南有些尴尬,大男人第一次哄孩子,哪里都软也舍不得下重手,这会儿被睡着的小姑娘嫌弃了。
最后这两个没经验的人硬生生这么呆了十多分钟,直到温家阿姨上来。
阿姨哄孩子经验不少,拍拍揉揉,小丫头就迷迷糊糊睁了眼,蹭蹭被子,往阿姨身边蹭了蹭,小声喊了句:阿婆。
阿姨笑了,说这丫头睡糊涂了。
边边拥着被子坐起身,双马尾松松垮垮的垂在胸前,乱蓬蓬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没一个熟悉的。
到底还是小,刚睡醒又没瞧见外婆,一下子就难受了,低头闷在被子里,鼻腔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沈塘南没瞧过这场景,这会儿见了,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刚得知自己有个女儿时,心里多是讶异,初见想的是往后一定要好好疼这个小丫头,到如今才想起过去,他缺席的八年。
沈塘南俯身将小姑娘从床上抱起来,笨拙无措地拍着她的后背。
边边伏在他的肩头:我想要外婆。
沈塘南张张嘴,声音酸涩:爸爸在。
温知许皱眉,场合不对,他将还想听八卦的阿姨带出房门,虚掩上。
后来沈塘南是怎么把人给哄好的他不知道,只是小丫头出温家大门的时候一双眼睛还红通通的,好在是没掉眼泪了,伏在爸爸肩头,嘴里还含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烦了他一下午,算是还有点良心,走的时候还记着跟他摆摆手,嗓音哑哑的跟他告别,最后挤出来个笑。
院里枣树的果儿还青着,这是初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