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一批次录取结束的那天赵老头正式组织了一次班级聚会,挑了个颇有情调而且离市中心稍远的度假山庄,来回大巴接送,大有要直接把那还没到手的几万块奖金径直造完的派头。
当天班委那几个去的比较早,除了布置毕业聚会的现场,还得背着赵老头给他准备退休派对,连横幅都已经严严实实藏好了。
边边闲来无事也提前去了,跟着吹气球贴彩条撒玫瑰花瓣玩得不亦乐乎。
她身后,齐可爱低头摆弄着边边的手机,帮她把qq下回来之后死活登不上了,不行啊找不回来了,要不我给你重新申一个?边边闻言回头看了眼:你申呗,反正那个号上……顿了顿,她道:也没什么东西。
好。
齐可爱点头,说罢便心不在焉地在屏幕上划拉几下,时而抬头看一眼眼边边,欲言又止。
那个……你……边边转过身去找打气筒,听见她吞吞吐吐的难免疑惑:想说什么?刚刚送你过来的是?齐可爱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望着她,求知欲十足。
边边微顿:我妈妈。
齐可爱猛地睁大眼睛,双手抓着姑娘素白的手腕,唇角微颤:荆…禾?嗯。
荆禾刚拍完一部电影,下半年也没什么安排,最近领着潇然他们住在大院,清闲得很。
齐可爱情绪愈发激动,捏着姑娘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边边蹙眉挣开,解释道:没和你说是因为她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而且我也不想总被别人——别说,我懂,我都懂。
她呜咽,开始絮叨:那可是荆禾欸,呜呜呜呜边宝,有没有签名合照,她好美呜呜呜。
顿了顿,又反悔:不对,我不配,我不要合照呜呜边宝。
边边:……暑假你过来我家,她应该都在。
边边想了想回道。
齐可爱:!呜呜呜,上天入地沈边边,五中最美沈边边,呜呜呜边宝妈妈爱你。
边边:……无法理解。
揉了下手臂,边边转身不再理她。
期间不断有人过来要联系方式,齐可爱很是努力,把人全加上了那个刚申请的qq。
中午吃的比较随便,他们在室外弄了烧烤。
因着上午啃多了全麦面包,边边这会儿一点都不饿,反倒贪凉在一旁喝起了冰镇的气泡酒,味道和除夕那天尝的啤酒味道有一点点像,都是草莓味的,还参了点什么花的香味,姑娘对这些味道并不敏感,只觉得好喝。
那会儿场地都已经布置好了,人也约莫到齐了,赵老头打电话过来让他们先玩,说学校那边还有点事收尾。
齐可爱好一会儿才在小花园角落的双人吊篮藤椅上找到边边,她端着一大盘烧烤走过去坐下:怎么坐这儿啊。
有点困。
边边抱着酒瓶,打了个呵欠回她。
齐可爱点头,把边边手上的酒瓶拿了过来:那你睡一会儿,老头来了我叫你。
好。
她应,声音绵呼呼的,脑袋自然地往后缩了下,靠在米白色的吊椅上,呼吸很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多,阳光透过枝桠间的缝隙照过来,穿林风轻轻柔柔拂过姑娘酡红的脸颊,眼睫似蝉翼轻颤。
周怀谦原是扬声叫着集合,走过来看见眼前的场景之后下意识吞了音,他一时看得有些呆以至于完全忽视了吊椅另一端蜷着身子玩手机的齐可爱。
发什么呆呢?齐可爱偏头望过来。
老赵……集合。
周怀谦下意识轻顿了一下。
齐可爱皱眉:周怀谦你……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边边动了下,抬手覆在眼睛上,静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
周怀谦伸手摸了下后脑勺,吞吐了一下道:集合了,老赵到了。
好。
边边看他,应了声,那会儿目光还有点钝。
见状,齐可爱轻啧,把周怀谦推开,嘴上敷衍:你去叫别人,我们一会儿就到。
说罢,转身抬手在边边脸颊上狠狠揉了揉:清醒清醒,你这模样都给他瞧呆了。
不愧是荆禾的女儿,一脉相承的祸害。
等她们到了草坪那边的时候人已经齐了,老赵手上拿着个话筒在试音,看架势是要开个表彰大会,围坐的中央摆了两个大盒子,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到齐了啊。
赵老头拍拍话筒,问。
周怀谦点了数:二十九个到齐了。
有三个高考完就出国了,到这么齐也算是不易。
点点头,赵老头站在学生中央,头一次显得有些局促,左右觉着不大对,索性找了个位置坐进去,这会儿和他们模样一般了才找回点感觉。
那边已经有人翻起箱子了,啧,手机,小说,卧槽还有情书,这不都各科老师从我们手里收的吗?赵老头笑吟吟的:这不拿来还你们了,情书是要给谁的?现在可以给了啊。
一阵闹腾,赵老头很艰难的开始了他的表彰大会,一板一眼很是认真,似乎是提前打了稿子。
今年五中文理大丰收,理科自是延续了往年的辉煌,文科则是阶段性反扑,起码压了四中这几年累积起来的嚣张势头。
文(5)三十二个人,除了六个申了国外的大学,基本全员top级名校。
总结陈词实在太长,边边打着呵欠左耳进右耳出,她有点饿了。
来,高考前答应你们的,红包。
赵老头似乎说累了,停顿了一下喝口水:班长呢?按名字来发。
气氛顿时燥了起来:真有红包啊。
我去老赵,真发财了?咱班今年这成绩老头校里校外奖金铁定不少。
……边边是第一个拿到的,她捏着没拆,只觉得不薄。
周围人都起哄,说是老赵一向偏心,边边的铁定最多,都闹着要看。
边边看了眼老头,他笑:瞅瞅。
无奈当众拆开,整整六百九十三,一毛不多。
边边恍惚,这不她高考分数吗。
身边爆出一声惊呼,拿到红包的都迫不及待拆开看。
齐可爱坐在边边身旁,很没出息爆出一声脏话,那这红包就没有低于六百的啊,下血本啊这是。
赵老头乐呵呵地瞧着小兔崽子们拆红包的模样:你们考得好,我跟着沾光,人做房地产的老板出成绩隔天就联系学校给了我这笔奖金。
欸老赵,那学校这次奖你多少啊?对啊,这地儿吃饭又不便宜。
……闹哄哄的没完没了,老头也不说实话,打着太极绕来绕去。
其实都知道学校抠门,奖金撑死不超过一万,赵老头能拿到手里的大头都是外面企业给的。
后来班委背着商量了一下,根据意愿,发下来的红包每人留一到两百左右,剩余都交起来充作这次聚会的场地费。
总不能让赵老头辛辛苦苦这么些年,临到退休还得散尽辛苦钱。
晚上气氛到了高潮,赵老头坐在边边身旁,一个劲儿地絮叨,不错啊,争气,老师——打个醉嗝儿:感谢你,今年,高兴。
说话都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跶了,边边也晕乎乎点头,又看见前面拉横幅的人示意,她了然,小声:老头,你转过去。
闻言,虽不解却还是慢慢吞吞转了过去。
前面的两个男生猛地扯下描有文(5)毕业快乐的粉白横幅,露出下方同样尺寸红底金字的条幅。
耳边顿时齐齐响起一阵声响来——祝赵培青老师退休快乐。
老头愣着,好一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手摘下眼镜儿,揉了揉眼眶:吃饭,都吃饭。
大家笑嘻嘻地打趣,都明白了,也都不说破。
这样就够了。
桌子上当作装饰的红色玫瑰花瓣已经泛起褶皱,啤酒罐三三两两散布在各个角落,好多双摆放凌乱的碗筷,有人刚端上来一盆蒜蓉大虾,味道呛鼻。
室外夏风转凉,轻轻吹过散了满身的粘腻,灯下有小飞虫,远处有蝉鸣,可这会儿青春正好,身侧人可爱,见什么都只剩欢喜。
这是十八岁的夏天和十八岁骄傲又谦和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