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一早拎着行李上了楼,身后开着奔驰的司机大叔心情似乎不错,驱车离开前特意送上了节日祝福。
今天是情人节。
边边晃神儿,她倒是挑了个好日子回来。
好一会儿姑娘才挺直脊背,和他打招呼:温教授。
多刻意的生分。
温知许笑,倒也轻应了声。
之后边边就不肯说话了,可他挡在前面分明没有让路的意思,轻抿唇,于是姑娘特别规矩地问了句邻居该问的:出门啊。
别扭又生硬。
温知许点头,沉吟几秒回她:买醋。
单听这两个字难免会想歪,边边眨眼,抬手压了下被风吹起的裙摆,捂紧风衣,蓦地对上他的视线,一双杏眼儿水润润的。
浅绿色的雪纺裙衬得人愈发柔和,头发松散地编在一侧,肩颈处有散落的碎发。
比十八岁那会儿多了些韵致。
眼瞧着她越想越多,温知许也不解释。
场面愈发说不清了,边边只想快些离开,遂点点头算是回应,之后就垂下眼要从他身边绕开。
温知许侧身,姑娘刚想超级礼貌地回他一句谢谢的,可还没等迈出步子手腕便被拉住了。
力道很轻,也没有多做停留,边边刚抬眼他便放开了。
还有事儿?虽说生分,可到底没再加一句气人的温教授,或者,温先生。
温知许垂眼看她。
巴黎的傍晚柔和浪漫,像是泛着暖黄,光影都被模糊,周遭有细碎的声响,举动之间蓦地生出令人心颤的暧昧。
浓稠到发腻。
温知许却毫无觉察似的,侧身,探手撕开应急箱的玻璃纸,取出那朵颜色正艳的小玫瑰。
那是昨晚被连夜布置在大街小巷的,有足足上千朵为了一见钟情而出现的玫瑰。
——En cas de coup de foudre, brisez la glace.如遇爱情,请打碎玻璃。
边边抬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把玫瑰递给她,沉默片刻后淡声道:很适合你。
说罢,很轻地揉了下边边的头发:上去吧。
姑娘是拿着玫瑰慢腾腾走上三楼后才回过神儿的,那会儿心跳不听话极了,脑海里也都是他站在玫瑰应急箱旁的画面。
想来只觉自己白长了这么些年,温知许明明只是递了一束花,可沈边边已经开始想着,要把他前面那排着队的二百四十九张号码牌统统作废。
温知许是一年前来的法国,那会儿他刚结束在MIT的工作,成就斐然,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些都是钟启鸣一点点说给她听的,当时边边刚分手,看见消息只觉恍然。
直到他突然搬来巴黎,他们成了邻居。
低头不见抬头见,边边一开始躲着他,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他在UPMC工作。
从大四到边边研究生毕业,之后谈了七个月的恋爱再分手,他们已然阔别三年之久。
重逢后第一次说话是在那年的春节,李德音做和,老人不知打哪儿知道了他们谈过恋爱又成了邻居的事情,刚好趁着春节从德国赶了过来,几人围坐着,算是过了个和气的年。
新年快乐。
是李德音撺掇着姑娘说的吉祥话,第一句说给岑奶奶,第二句……说给温知许。
他那会儿好安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回了句新年快乐。
之后两位奶奶回房睡觉,他们留下来打扫餐厅。
气氛静的人发慌。
边边。
他倏然开口。
姑娘慌不择路:我们分手了的。
微顿,补充:早就分了。
温知许看她,声音很淡: 我知道。
边边关了水龙头,抬眼看他:那你——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这次换我追你。
姑娘愣住。
他缓声:沈边边有很多的委屈。
声音有些哑,他略抬眼,似是笑了下:我慢慢哄好不好。
边边眨眼,鼻尖酸酸的,慢慢偏头去洗碗:我刚分手。
嗯。
钟启鸣在微信里提过,和一个来法国留学的男生,两人同龄,谈了七个月,分手是因为异地。
我现在没有很喜欢你了。
这句他好半晌才应了个轻轻的音节,之后补充:我喜欢你多一点也可以。
眼眶涩得不行,边边抽了张清洁纸巾,把烂摊子丢给他,赶在眼泪掉出来之前撑着嗓音,像是挑衅:晚了,追我的人很多。
温知许笑了下,神色沉静:那我先排个号。
说罢,微抬眼着姑娘茸茸的发顶,她低垂着脑袋,一点点把手擦干净。
几号?他问。
二百五。
转身,离开前又慢腾腾补充:你洗碗。
之后的这一年边边时常在游学,偶尔回到巴黎歇脚,温知许日复一日,在公寓楼转角的露天咖啡馆等姑娘回家。
又是一年春了,他依旧拿着二百五十号等着和沈边边谈恋爱,身前依旧排着二百四十九个看不见的竞争者。
从回忆里挣脱,边边看着手上那束玫瑰。
——IN CASE OF LOVE AT FIRST SIGHT.虽然很荒唐,可这句话放在温知许身上也很适用。
沈边边十分没出息,她只会一遍又一遍爱上温知许。
巴黎街头向来滋生暧昧,缱绻旖旎,爱于日落黄昏时。
他们之间仍旧糊涂着,可玫瑰无辜,应该挑选一个很漂亮的玻璃瓶悉心养护。
至于爱情,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