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夫人王敏芝,的确是我们寺里的香客。
方丈开口道,竟然应了南歌的问题,但她不常来,会定期派贴身丫鬟,送来些香油钱。
南歌又问:张朝礼从未来过寺里?阿弥陀佛。
方丈双手合十,闭了眼睛,再未言语。
南歌拧起眉心,直觉这位方丈,有所隐瞒。
他一定见过张朝礼,否则,若他只认得王敏芝,应该会与自己坦诚说话,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磨磨唧唧。
与那王敏芝的态度,如出一辙,真是令人恼火。
大师这里,可以留宿吗?南歌有了主意,问向方丈,我身上,杀气太重,想在此处,虔心诵经几日。
听了南歌的话,北堂渊咀嚼花生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他拍拍手掌上的花生皮,坐直身子道:敢情方丈教化。
方丈适才睁开眼皮,脸色缓和了一些:几位稍等,老衲派人,为施主准备寮房。
一间寮房就够。
南歌伸出一根手指道,只有我留下。
方丈微讶,将视线投给了北堂渊。
北堂渊摸了摸鼻梁,点了下头。
南歌又道:他们用完斋就走,劳烦大师,再派人准备十人量的斋饭。
从袖口处掏出两块碎银子,南歌放在桌案上,又看向北堂渊,视线落在对方的金色鸾带上。
北堂渊清了下嗓子,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边:劳烦大师了,我们几人还饿着肚子。
方丈打量起面前的三人,内心忖度道:十人的斋饭?居然来了十个锦衣卫?难道都隐藏在暗处?方丈盘着手里的佛珠,不动声色的离开了这里。
北堂渊双手环抱在胸前,斜靠于门边,望着方丈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他的慈悲,给了谁呢?是否给了不该给的人。
反正没给我们。
沈东君龇牙咧嘴,露出两排白牙,揉着胳膊道,那十八铜人,反正对我没一点慈悲。
我对他们够手下留情了吧?瞧他们把我揍得,全身疼!要不是老大来得及时,我真要忍不住,大开杀戒了。
北堂渊笑道:你那长刀,也该去南镇抚司找铁匠磨磨了,否则连根棍子都砍不断。
好久不用,都快生锈了。
沈东君摸了摸手边的长刀。
来人了。
北堂渊轻声道,回到屋内,索性坐在了南歌的身边。
一个小和尚走了进来,朝几人双手合十道:几位施主,随小僧来斋房吧,斋饭已经准备好了。
沈东君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憨厚一笑:俺早就饿了。
他旋即双手合十,朝小和尚回了一个礼,有劳小师父了。
小和尚微怔,许是没料到眼前这位看起来高大凶狠的黑块头,还挺宽厚和蔼的。
小和尚在前边带路,南歌和北堂渊跟在沈东君身后,几人一路穿过寺里的廊庑,去往东边的斋房。
南歌示意北堂渊先去,她则绕了一点路,回到金刚殿门前,那个被傅姐姐捆在树干上的山匪,已经不见了。
弯腰查看地上断开的绳索,显然,是被人用刀割断的。
南歌顺着路上的血迹,一路寻去,发现血迹在前方几丈远的墙边,消失不见了。
抬头看了眼上方,南歌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墙头之上,她用手蹭下墙边的血迹,还未全部干涸,人应该才被救走。
小南!不远处,傅西沅朝墙头上的南歌,唤了一声。
南歌看向声音来源处,翻过金刚殿的墙头,快步走到傅西沅身边。
傅西沅从旁侧的草堆里,拖拽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是那个受伤的山匪。
另一人,是个和尚,年纪不大,当看到南歌脸上的铁面具时,畏缩了一下,害怕的抱住头道:饶命!我也是奉了道晚师叔的吩咐,才来救人的!这个小和尚,一直说什么道晚师叔。
但我刚才在寺里搜了一遍,也问了这里的师父们。
道晚,一年前就圆寂了。
小和尚脸色煞白,望了眼傅西沅:我真的是受了道晚师叔的指示!你见鬼了呀?傅西沅歪了下眉眼,打量起这个小和尚,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
你诵经的时候,难道你师父没告诉你,经文上的释义吗?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和尚的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被急的,辩解起来:我没有说谎!南歌对傅西沅道:傅姐姐,你先带着山匪,先回镇抚司。
司衙那边,关于王敏芝她们的审问,你盯着点。
这个小和尚交给我,我倒想看看,这个道晚师叔,究竟是人是鬼。
傅西沅往南歌身后看了看:北堂老大没跟着你?他和老黑去斋房了。
南歌如实答道,瞄了眼身前的小和尚道,我打算留在这里几日,诵经念佛。
傅西沅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南歌这是要守株待兔,然后引蛇出洞,让凶手自投罗网。
她笑了笑,打趣道:老大,居然放心你一个人,倒是挺新鲜的。
南歌不太乐意的蹙了下眉心: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边说着,南歌已经拽起小和尚,让他带自己,去找他嘴里的道晚师叔。
若是死人,那就去找死人。
若人还活着,那就把他打回原形。
南歌看这个小和尚挺聪明伶俐的,不像在疯言疯语。
南歌也是没有想到,张朝礼之案,居然会和法海寺扯上关联。
傅西沅望着渐行渐远的南歌,看了眼倒在地上,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山匪。
她弯下腰,点了山匪腿上的几处穴位,先替他止血,便拖着他离开这里……小和尚走在南歌身前,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姐姐,只有你相信我说的话,我猜,你是个好人。
……南歌沉默着,心道,这应该不用猜吧?小和尚又好奇的问道:姐姐,你的脸上,为何要戴面具啊?防晒。
南歌信口回道,催促小和尚快点走。
小和尚恍悟,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嗯,天热了,日头的确有些烈。
南歌看向前方光溜溜的小脑袋瓜,这个小和尚,还挺好糊弄的。
寺里的人都说,道晚已经亡故。
你为何又说,是听了道晚的吩咐,才去救那个受伤的山匪?小和尚来到一间破旧的房门前,诧异的站定脚步,看向南歌:山匪?我救得那位,是我的师兄无妄,他本名叫张鹤。
南歌微讶,眯了眯眼:他难道不是山匪吗?南歌不认为傅姐姐会看错,傅姐姐以前是做镖局的,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山匪和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