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正好等南公子回来,与他说说师妹的事。
圣女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貌似盯上了陆中焉的房间,不时打量漆黑的屋内。
陆中焉暗叫不妙,故作镇定道:不方便吧,还是请圣女去前边的院子歇着,我这人邋遢得很,房间乱的都无从下脚。
陆中焉的胳膊肘,碰了下北堂渊,不信你问北侍卫。
北堂渊清清嗓子,点了下头。
圣女端看这二人反应,对房间内,更为好奇。
如今,本该送出去的人,被偷了。
那少女若是落在旁人手中,他们的秘密,可就瞒不住了,眼前这几个人,鬼祟得很,又是不明来路的外人,十分可疑。
进去看看便知。
圣女没有退让的意思,而是朝身侧的族人摆了下手,示意他前去查看。
北堂渊见状,将要出手阻拦,就在此时,院落外传来声响。
石婷的声音,率先响起,有些匆忙:快来人!小公子被水怪袭击了!闻言,北堂渊疾步迎了过去,只见石婷扶着浑身是水的南歌走了进来。
南歌轻声咳着,面色不甚太好,有些狼狈,深一脚浅一脚,在地面上留下带水的足迹。
北堂渊微讶,忙褪下衣衫,披在南歌身上。
他打量一番南歌,立刻扶过对方。
视线擦过,南歌暗递对方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北堂渊自己无碍。
北堂渊领会,适才放心。
圣女姐姐,你也在啊。
石婷见到圣女,颇为讶异,扶着南歌落座到一侧的石凳上。
南公子这是怎么了?圣女细看南歌,心生疑惑,眸底多几分打探。
南歌咳嗽几声,略显虚弱道:我本在湖边散步,听闻村民的喊叫声,便帮他们去抓水怪。
岂料,没来得及防备,就被水怪袭击,拖入了湖中。
幸好石小姐,还有一位圣人及时赶到,将我从岸边救了上来。
圣女看向石婷,眼里带着询问,显然,她不太信南歌的说辞。
石婷如实说道:我发现小公子的时候,小公子一个人躺在岸边,不省人事。
不过还好,墨姐姐随我一起,将小公子救了过来。
墨羽。
圣女呢喃,道出了一人名字,蹙起眉头。
嗯。
石婷点点头,担忧地看向南歌,小公子,天凉,你还是回房歇着吧,不如让圣女姐姐给你诊治诊治,别生了病。
不必了。
南歌看了眼圣女,兀自咳嗽,那水怪的面貌,我倒是窥探到一二……圣女盯紧南歌,静待对方下文,她甚是紧张,生怕南歌知道点什么。
就像石小姐所说,水怪是位女子,面貌有恙,其症如逝去的被害者相似,宛若僵尸。
眸底乍现绿色幽光,她是会说话的。
她可曾对你说了什么?圣女紧紧追问,看南歌的眼神,也起了微妙变化。
南歌瞟了眼对方,摇头道:她只说她是无辜的,让我信她。
呵~圣女轻笑一声,无辜的?她若无辜,那些死去的人,又是何人害死的。
必定是有人投毒。
南歌轻声言道,见圣女愣神的功夫,她咳嗽起来,赶了客,圣女请回吧,我身体不适,想歇着了。
这瓶圣水,南公子且收下,服用后,你的腹痛之症便会痊愈。
圣女想了想,将瓷瓶交给南歌,欠身离去,没再逗留。
南歌看向手里的瓷瓶,望了眼离去的圣女,思索着什么。
陆中焉见人走了,方吁一口气,忙探看南歌脉象,确定对方无碍后,才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我的确是被水怪拖下湖的,不过……南歌没有深说下去,而是扫了眼一侧的石婷,怕这丫头藏不住事,再给说出去。
陆中焉挑眉,审视起南歌身侧的石婷,什么也没说,回了自己的房间。
南歌揉揉太阳穴,颇为头疼,石婷一直跟着自己,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直到回了屋内,那位石小姐依然在侧。
南歌打了个喷嚏,看向立在门边的北堂渊,冲对方递了个眼神。
北堂渊揉揉鼻子,走到石婷身边道:石小姐,我家公子多半是受凉了,你去替她打壶热水来,祛除寒气。
这种活计,不是你侍卫该做的事吗?石婷歪头看向北堂渊。
北堂渊却也不恼,低声笑说:我这不是给石小姐机会,让您在公子面前,贤良淑德一回吗?石婷噘了噘嘴,提起桌上的茶壶,离开这间屋子。
待人走后,北堂渊才走到南歌身侧,抬手摸了摸对方濡湿的额头,取来衣架上的巾帕,替对方擦拭鬓角的水道:发生了何事?南歌回忆方才的事道:我在躲避巫族和村民时,不慎被人拖拽到湖中。
看得出,那水怪是想帮我。
她没有要害我的意思,不过我水性不太好,在湖底有些吃不消。
这个水怪,的确是位女子,水性很好,瞧着像当地人。
我能感觉得到,她将我拖下水,是想带我去某个地方。
然而那些村民和巫族人一直在岸边守着,没能找到时机,而我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等再醒来时,我就看到了石小姐和那位叫墨羽的姑娘。
南歌抬头看向北堂渊,快速道,那位和石小姐在一起的墨羽姑娘,便是塞给我字条的人,她也是巫族的信众,圣姑的徒弟。
刚才那位腿有残疾的圣女,是圣姑的养女,但我总觉得,圣姑对石小姐,显然比对这个养女好。
圣女对石小姐的态度,很矛盾,有敌意,但也很怕石小姐出事。
北堂渊边替南歌擦拭水渍,边说出自己的见解。
南歌赞同地点了下头道:依我看,圣女对石小姐的态度,症结在于圣姑。
圣女很想得到圣姑的认可,但圣姑貌似没把她当女儿看待。
我躲在箱子里的时候,倒是探听了很多秘密。
所谓的巫族圣人,与外界勾连,利用买卖而来的少男少女试药。
一部分药人,会因此丧命,丧命之人,会被石磊运送出去。
而一部分无法耐药的少女,因面容姣好,便会被卖去青楼之类的地方……北堂渊安静地听南歌谈起山洞中的所见所闻,深感震撼。
之前的种种怀疑和猜测,也便串联在一起了。
北堂渊拧眉道:他们如此试药,难道只是为了一个虚名?维护他们巫族的声望?自然不是,若我猜的不错,应该是为了石婷。
南歌低声说道,石磊带来的箱子里,塞了一个与石婷年纪相仿的女孩,而这个女孩,有和石婷相似的病症。
北堂渊明白了南歌的意思,吸了口凉气道,如此说来,圣姑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救治石婷?南歌面带沉重,轻嗯一声。
北堂渊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们现下人手不足,不能硬来。
想要铲除巫族人,必须联合当地村民。
只有抓住他们确凿证据,拆穿这些圣人的嘴脸,自然会得到村民的支持,我们才能事半功倍。
只是那位石小姐,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清楚。
南歌接过北堂渊手中的巾帕,兀自擦拭起来:在等几日,我们要赶在巫族人之前,将水怪找到。
刘媒婆还有那个被我放走的水匪,说不定会来主动找我们,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出证据。
至于崔员外和石知府,他们尚在苏城,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先抓住巫族的把柄再说。
可以离间石磊和圣女的关系。
北堂渊凑到南歌耳畔,轻声低语。
许是这姿势,看在外人眼里,多少有些暧昧了。
石婷提着热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她心生郁闷,重重一咳,将水壶搁在桌面,声音极大。
我就说你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分明是将我支走,自己想和小公子亲昵。
石婷嘀咕道,哀怨地睨了眼北堂渊,不甚高兴。
北堂渊笑看对方,调侃道:我说石小姐,你究竟看中我家公子什么了,我让她改,还来得及吗?石婷瞪了眼北堂渊,坐在南歌身侧道:小公子,你这个侍卫可要小心点!听我哥说,他还想对我哥想入非非呢!他绝不单纯,你莫要被他骗了。
南歌扯了下眼角,好笑地看向北堂渊,这事,她躲在箱子里的时候,听得清楚,也是难为他们的辣手阎王了,能屈能伸,风评被害。
南歌擦干自己的鬓发,打量起石婷,直言道:石小姐,我们的确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小公子不必对我客气。
石婷热忱道,盯得南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想请你,将那位墨羽姑娘带来,我想当面感谢她。
南歌斟酌道。
石婷不疑有他,立刻道:这好办,明天是墨姐姐看守圣湖,我一早便去找她。
南歌点了点头,放下巾帕,本打算起身去屏风后换衣服,但看到还坐在椅子上的石婷时,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南歌挠挠额角,朝石婷招了一下手道:石婷,你过来。
说话间,南歌已经走到屏风后边,随手脱了湿衣裳,搭在屏风上。
石婷见状,立刻羞红了脸,脚步却很听话,跟着南歌走至屏风前,一改往日蛮泼,细若蚊声道:小公子……这是不是不太好?没什么不好的,这几日我也看出来了,你欢喜我,一半是因为替我卜的卦象。
另一半原因,你的确对我有好感。
既然你坦诚,我自然也不想骗你。
南歌说得真诚,拽过石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石婷微愣,吃惊地看向眼前的小公子,半天才挤出一个字道:你……我的,比你大吧。
南歌轻声说道,也不再避讳石婷,转身换了干净的衣衫。
守在门边的北堂渊听闻屏风后的对话,刚送入嘴中的半杯水,差点喷了出来。
他快速吞咽口中水,擦了擦嘴角,有些哭笑不得。
南歌就是南歌,与人坦白,都如此特别。
她是不是忘了,门口还站着自己一个大男人。
相比北堂渊强烈的反应,处在当事者的石婷,依旧懵然,她有些恍惚。
此时换了衣服的南歌,红衣公子摇身一变,成了白衣少年,还是那副小公子的模样,虽有面具遮容,却丝毫不减英姿。
原来是此郎非郎,早先她就觉得南歌与那些男人,有点不一样。
在这身俊俏的装扮下,盖是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姑娘啊。
石婷并没有气恼,反而笑道:小公子如此打扮,自然有你的原因,你能向我坦白,便是信任我。
你放心吧,你的秘密,我不会与旁人说的。
南歌微讶,她已经设想过无数种石婷发飙的场景,也设想了应对法子,但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体谅。
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确切的说,眼前看似蛮横不讲理的石婷,并不是单纯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
她对生死的豁达,以及对欢喜之人的诚挚,包括她执意来渔县,想要彻查水怪之案,都能看得出,石婷的纯粹。
南歌的心情颇为复杂,她张了张嘴,终是问出了口:你先前说,从外面来的商客,都是披着人皮的鬼。
你是不是知道崔员外的事?还有这种紫色玉穗?南歌摘下湿衣服上的香囊,甩了甩香囊下的紫色玉穗,端详石婷反应。
直觉告诉南歌,石婷会为他们提供重要线索。
既已坦白,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石婷的表情略显纠结,她看向南歌手里的玉穗,抿唇道:所以小公子来苏城,并不是挑选媳妇的?石婷知晓南歌女扮男装的身份后,也便直接挑明了对方的谎言。
她听下人们提及过,南歌一行人是从外城来的,因在外城提亲被拒,便想着来苏城挑个美女回去。
如今南歌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子,那先前的说辞,便是谎言。
南歌点了点头,索性道:没错。
石小姐一开始便跟上我们,想必也觉得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就是为了苏城的水怪案。
眯了眯眼,南歌一字一顿道。
石婷歪了歪头,并没有感到意外,而略显得意:那本小姐的眼光,还挺准的,缠上你们就对了。
……南歌扯了下嘴角,无奈笑笑,那你有想过,水怪究竟从何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