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刺客

2025-03-31 13:47:29

石婷想了想,开口道:那水怪姐姐我也见过,没有害人之心,我觉得她并不是杀人凶手……沉吟片刻,石婷回头看了眼门外,似在对南歌和北堂渊二人说道,有一事,我得告诉你们。

北堂渊闻言,缓慢挪动步子,走了进来,他扫向屏风后晃动的身影,颇为迟疑,不知南歌换没换好衣服。

石婷看出北堂渊的犹疑,唇边染了笑道:你之前戏弄我,与小公子卿卿我我。

怎么这时候,偏又见外羞涩了?还以为北侍卫脸皮厚的像城墙,原来也是话本里的纯情郎君。

我以为,你已和小公子私定终生了……哦不对,小公子成了姑娘,该不会是你带她来私奔的?北堂渊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抽动起来,他属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被石婷调侃,甚是离谱。

这丫头的脑袋里,也是稀奇古怪,许是话本子没少看。

南歌系好衣带,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向略显吃瘪的北堂渊,清浅一笑。

镇抚司的辣手阎王,对付那些恶徒,一向威风凛凛,冷酷无情,可唯独不擅长应对像石婷这般人畜无害的女孩。

石婷见北堂渊没有说话,清清嗓子,在北堂渊那受的委屈,呈口舌之快报复回来了,心情舒畅。

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此布包,即是北堂渊委托她保管的毒针。

石婷言归正传道:我哥中的毒针,是巫族使用的针。

你从我哥身上搜出来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

石婷边说,边看向北堂渊,解释起来,当着圣女姐姐的面,我没有戳破。

如今告诉你们,是希望你们真能帮苏城的百姓,早日摆脱这水深火热的境遇,破解了水怪之谜,苏城才能安生……言及此,石婷低垂眸子,眼里透着迷茫,继续嘟囔,我也不知道,巫族的人为何要害我哥。

虽然我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我的确不错。

他不是爹的亲子,但一直拿爹和我,当亲人看待。

北堂渊反手关紧房门,看向石婷,严肃道:石婷,你需要将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们。

渔县乃至整个苏城发生的一切,已不单纯是几条人命那么简单,很可能还牵扯到京城里的人。

北堂渊想了想,直言道,包括你爹,和你的兄长,极有可能,牵扯其案。

石婷诧然,瞪圆了眼睛,忙摇摇头,笃定道:不可能!我爹绝不可能做伤害苏城百姓的事!打我记事起,我爹便是清正廉明的好官,一直兢兢业业,造福苏城。

他可是答应过我娘亲,要让苏城越来越好……石婷的声音渐弱,忙道,一定是石磊!他和崔镰走得近,一直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为此事,我爹已经警告过他!但他始终和崔镰有瓜葛,帮他做城外的买卖!北堂渊挑眉,和南歌对视一眼后,追问道:他都替崔镰,做什么了?石婷拧起眉心,面色不是太好,拉过椅子坐下道:葛青你们认识吗?葛家船帮的少爷。

南歌点了点头:我们来苏城,便是乘了他家的船。

葛青与我,是一起长大的。

我自幼身体不好,除了儿时跟随师父,在巫族待过一段时日,便总在府中养病。

葛家与石府离得近,葛青就时常找我玩,他会将外面发生的事,讲给我听。

大概在一个月前吧,葛青出船回来,突然提醒我,要我小心点石磊。

我本就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自然不肯罢休,缠着葛青道明其中缘由。

葛青与我说,他在船上曾无意中看到石磊和崔镰,与外来商客谈交易。

交易的内容,便是渔县的渔家女。

听葛青说,这些佩戴紫色玉穗的外来商客,多半是青楼中人,来苏城,就是为了寻觅面容姣好的少男少女。

石婷抬头看了眼北堂渊,又看向南歌,蹙拢眉心道,一开始,我自然不信葛青的话。

但从那之后,我有留意过我哥。

直到有一天,崔镰托下人送来一封信,是要亲手交给我哥的,但我哥那日不在府中,我便扯了谎,私自收下这封信,暗自拆开查看。

石婷的手,浅握成拳,紧抿唇瓣道,信中所言,近日会有外来贵客,挑选货物,让我哥备好上乘货物。

接头的暗号,便是腰佩紫色玉穗的客商。

北堂渊迅速问道:这封信,还在你手里吗?石婷摇了摇头:我把信交给我爹了,我爹与我说,他会处理,让我不要再掺和此事。

就在那天晚上,我听到爹将石磊痛斥一顿。

隔日,石磊就被爹禁足,不允他出门,至此,石磊就很少与崔镰往来。

但他私下有没有背着爹和崔镰来往,就不得而知了。

北堂渊颇为意外,微眯眸子,言辞犀利道:所以,你爹是知道崔镰和石磊之间的勾当?但他为了保全石磊,选择息事宁人,没有履行身为苏城父母官的职责?石婷的眉心,越拢越高,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她捂住心口,呼吸困难,脸色变得煞白。

北堂渊见状,没再逼问,忙出了屋子,前去找陆中焉。

南歌留在房间陪石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豆大汗珠从石婷的额头上滚落,她勉力抬起手,在自己身上摸出一个药瓶,此刻,连打开塞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南歌见状,替她取了药,药瓶里只剩下一粒药丸,南歌顾不得纠察,让石婷立刻服下了药。

药效很快发作,石婷缓了片刻后,脸色逐渐变好,呼吸也顺畅许多。

南歌惊叹此药的神奇,她看了看药瓶,陷入沉思,徐徐说道:这就你师父炼制的药丸?石婷依旧捂着心口,待气息平稳后,才开口回应:嗯,师父给我的药丸,已服用得差不多了。

最近一段时日,我的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我知道,师父已经尽力了,我能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很难得了。

石婷微微含笑,拿过南歌手中的空药瓶,收进衣内。

南歌瞧着石婷的动作,轻声问道:这药一定很难炼制吧?石婷摇摇头道:师父说,此药有毒,能治我的病,便是以毒催之,不能再服用下去了。

她这次闭关,便是再研制新的药丸。

南歌点头,话到嘴边,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与石婷言明巫族豢养药人的事,可能与她有关。

眼前目光纯澈,心思单纯的女孩,会怎么办呢?北堂渊带着陆中焉回来了,速度很快,当看到石婷恢复如往灿烂的笑意时,北堂渊微怔,眼前这位石小姐,真像一个脆弱的瓷娃娃,他多少有点理解,石知府为何要将她关在府中了。

陆中焉走到石婷身边,为其探脉,他神色微凛,侧头查看石婷的脖颈,发现对方的脖颈处,已隐隐出现毒线。

吸了口气,陆中焉棘手地搓搓掌心道,你一直在服用你师父给你的药丸?石婷点了点头。

陆中焉摊开手道:我需要看一眼那药。

药吃完了。

石婷如实说道,已经没有了。

陆中焉微讶,摘下肩上的药箱,放在桌面道:好吧,你去床上躺着,我替你针灸。

石婷撇了下嘴角道:不用了,我先回房间歇着……石婷的话还没说完,陆中焉手里的针,已经扎进对方穴位。

不等反应,石婷便身子一软,陆中焉立刻扶住晕倒的人,将人搀扶到床榻上,回头对南歌和北堂渊道:她现在很危险,她那白痴师父,以毒悬命,的确见效快,能将人从鬼门关救回来。

却不知,毒入肺腑,一旦断了药,那可是会立刻死人的。

陆中焉朝南歌招了招手道,小歌子留下来帮我,老大先出去等着吧。

北堂渊退出了房间,救人要紧,况且石婷在整件事中,确实无辜。

半靠在屋外的柱子上,北堂渊在等待之际,百无聊懒地抬头望天。

比起京城里的星辰,这里的星星,悬挂在很低的夜空,甚是明亮硕大。

北堂渊有些遗憾地回头望了眼亮着的屋内,南歌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夜景,可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们没了闲情逸致。

北堂渊的耳根动了动,细微的异响,让他提高了戒备。

在这屋顶上,貌似来了不速之客。

单手握住腰间的刀,北堂渊合上眼睛,聆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突然身形一轻,踩着柱子迅速翻身,跃上了屋顶。

只见几个持刀的蒙面人,正猫在屋檐,打算对房间内的人动手。

他们看到突然出现的北堂渊时,均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其中二人的刀,已被北堂渊踢落,连带整个人,一并从屋顶上滚落,摔在了院子里。

其余几人,忙举刀冲向北堂渊,招招狠戾。

北堂渊避开闪现的刀光,身形轻快,目光游走,留意这些人的穿着。

他们虽然穿着渔人的布衣粗衫,但脚上的鞋,应该没来得及换。

这分明就是巫族人的服饰,北堂渊很快便猜到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方才陆中焉向巫族圣女透露,南歌身上有赈灾银的证据,短短时辰,那圣女便按捺不住,派人来抢银子了。

可见有多做贼心虚!巫族,崔镰以及石知府,果真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但北堂渊不知,石知府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石婷说的那番话,多少动摇了北堂渊先前的推测。

找死!蒙面人开口怒斥,动了杀念。

北堂渊应对自如,这些人看似凶狠,却毫无章法,打架全凭蛮力,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很快,屋顶上的几名刺客,全部落地,摔得结结实实。

其中一人,直接被北堂渊扔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疼得他呻吟乱叫。

有两个不服输的,从地上爬起来后,直接就硬闯进屋子。

圣女已下令,势必要将南歌手里的证据抢回来,带不回圣女要的东西,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的下场。

北堂渊立在屋檐,抱着刀,悠哉得很,并没有阻止那两个闯入房间的人。

这些三脚猫,不足为惧。

果不其然,不到一口茶的功夫,那两个人便被踢了出来。

南歌的出脚力度,可要比北堂渊狠,两个蒙面人撞在柱子上,直接爬不起来了。

北堂渊好笑地摇了摇头,纵身一跳,落在门前,用刀尖直接挑开刺客脸上的蒙面。

其中一人的脸庞,他见过,是圣女身侧的族人。

南歌走了出来,反手关上房门,眉眼如炬,冷声道:我家先生正在给石小姐施针,你们硬闯进来,是想要了她的命吗?倒在地上的刺客均是一愣,远处一人突然爬了起来,朝北堂渊和南歌扔了一个烟雾弹,顿时迷雾四散。

北堂渊迅速屏住呼吸,转身捂住南歌口鼻,朦胧中,他看到几个身影纷纷撤退,本可以追上他们,但北堂渊却没有动,而是选择放他们离开了。

单手扑散烟雾,北堂渊适才松开了捂在南歌口鼻处的手。

他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南歌的呼吸打湿了,潮润得很,还带有温热的气息。

滚动了一下喉咙,北堂渊看向南歌,柔声询问道:没事吧?南歌摇了下头,轻咳一道:没事,只是烟雾弹,并不是毒烟……让他们回去交差吧,我倒是想看看,接下来巫族会怎么做?北堂渊将刀收回刀鞘,拍了拍身上的烟尘,一派从容,却没留意到南歌蹙起的眉心。

南歌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巫族人擅长用毒,若方才的烟雾弹里,掺了毒烟,你替我掩住口鼻,有想过,自己一旦吸入毒烟,该怎么办吗?北堂渊微愣,或许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见南歌严肃的神情,他觉知对方是认真了,忙笑道: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南歌抿唇,淡淡说道:北堂,你或许会觉得我这个人不解风情,但我希望,以后你我二人在一起,可以不必以牺牲为代价,先考虑自己的安危,我们都有能力保护自己。

北堂渊张了张嘴,有些诧异,他已经很久没见南歌这么对自己说话了,看来是方才的事,惹她不高兴了。

南歌歪了下眉眼,见北堂渊有些无措,突然狡黠一笑,凑近对方几分,轻声反问:北堂大人,这句话,你不觉得耳熟吗?我当初做锦衣卫,与你一同查得第一个案子,险些受伤,你可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现在,已经能与你一样,有判断风险的能力,可以护自己周全。

……北堂渊微愣,眨巴两下眼睛,轻刮了下对方的鼻尖,旋即笑道,你这丫头,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总归是成长了,都学会教育我了。

我可是认真地在与你说这件事。

南歌轻道,没有开玩笑。

北堂渊笑了笑,他知道南歌就是如此,总归与其他人不同,才让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念想。

想起什么,北堂渊转身指向天边的星辰道:你看,这里的夜景不错吧?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可以时常来此,总归是老皇帝的一句话。

现下齐妃肚子里的皇子尚未出世,他还要仰仗我们,扶持他的江山社稷。

所以,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南歌莞尔,顺着北堂渊的视线看去,此时,天边一颗流星划过。

恰是好景,亦是好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