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抬起北堂渊的手腕,探看其脉象,迅速吩咐一侧锦衣卫道:将陆医官找来,他应该在附近寻草药。
言罢,南歌扶起北堂渊,运了内力,输真气给对方,助他维稳体内毒素。
还好北堂渊及时控毒,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若不能解毒,怕也是凶险非常。
随着南歌的真气涌入,北堂渊感到胸口暖流淌过,唤醒了他的意识,徐徐抬起眼皮。
南歌见对方醒了过来,适才松气,正欲将手放下,不料,却被北堂抓住了手掌。
南歌没有挣脱,而是浅开玩笑道:瞧你还有力气占我便宜,看来是不打紧了。
玩笑归玩笑,南歌示意对方快些躺下歇着。
北堂渊斜靠在床边,看出南歌的担忧,柔声道:放心,我中的毒有解。
北堂渊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帕子,这条帕子,正是南歌亲手绣花的那条。
打开帕子,里面包着一根毒针。
这根毒针,便是王二偷袭我用的暗器,与巫族圣女的暗器一样。
所以,圣女那里有解药,我亲眼看到她喂给石磊解毒。
说及此,北堂渊颇为怨念,没有东西包毒针,都脏了你的信物。
南歌略显无奈道:这时候,还管信物作甚,你若喜欢,等回京后,我再送你几条。
我是心疼你的手指,绣花这种事,真不适合你。
北堂渊调侃道,他放松口吻,试图让南歌别太担心。
南歌掀开旁边的被子,盖在北堂渊身上道:还是省点力气吧,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就别逞强了。
北堂渊见南歌要走,忙问道:你去哪里?等不及陆医官了,去给你找解药。
南歌说走便走,头也不回。
……北堂渊看向关上的房门,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得,南歌这雷厉风行的性子,多说无益。
只怪自己大意了,居然会被王二暗算。
就在北堂渊胡思乱想之际,他的意识又开始迷离起来,混沌之中,他仿佛看到一个又一个场景。
北堂渊揉揉作痛的额角,侧过身去,却看到自己枕边,多了一双泛绿的眸瞳,正盯着自己,突然对方露出一张血盆大口,扑在自己身上。
北堂渊大吃一惊,顿感胸口发闷,几乎下意识地抽了搁在床头的刀,挥刀斩向突如其来的危险。
但意外的是,北堂渊没有砍到任何人,他茫然地望向空空如也的床铺,闭了闭眼。
待到重新睁开眼时,那血盆大口又朝自己扑面而来,北堂渊快速提刀,凌乱地劈了过去。
但他的金刀,依旧砍在空气中。
北堂渊突然意识到什么,残存的理智让他晃了晃脑袋,跌靠在一旁桌侧,直接举起桌面的凉茶,倒在自己脸上。
清醒少许后,北堂渊看向这个房间,哪里有什么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方才所见,皆为自己的幻觉。
捂住心口,北堂渊觉察出这是毒性在作祟,此毒,居然会引人产生幻觉……啊—!啊—!隔壁传来的惨叫,又将北堂渊的意识拉回来一些,他擦去脸上的水渍,走至窗边,风一吹,头脑也变得清明了。
听这惨叫声,应该是王二的。
没过多久,隔壁的斋房门被人拉开,只见南歌擦了擦自己的手,走出那间斋房。
负责看守王二的僧侣不知所踪,徒剩下他们几个锦衣卫守在门边。
南歌不知对锦衣卫说了什么,两个黑影迅速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北堂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南歌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了。
南歌留意到斜靠在窗边的北堂渊,皱了皱眉头,走过来道:你怎么起身了,不好生歇着?北堂渊浅笑,将手里的刀递给南歌:我觉得我,现下有点神志不清,怕睡着了,会头脑混沌。
我拿着刀太危险,你替我保管吧。
南歌微愣,忙紧张地看向北堂渊:你的意思是……北堂渊开口打断了南歌的话,快速说道:等我说完,你就把我打晕,关在这间屋子里。
此毒会让人产生幻视,做出异常行为。
我怀疑,先前我派来的密探,怕也是中了此毒,出现幻觉,才和水匪突然动手,自行跌至湖中,遇难身亡。
否则,凭他们的身手,怎会不敌那些花拳绣腿的水匪?先前你放走的水匪,已经答应配合我们,诱捕匪首,差不多也快回了,你且盯着点。
一旦与他们交手,多加小心,莫要被暗器所伤。
北堂渊凑近南歌耳畔,又轻声低语道,我们可以利用石磊,挑唆他和巫族的关系,抓住他们把柄。
好了,我想说的说完了。
南歌抿唇,看了眼迷迷糊糊的北堂渊,说时迟那时快,举起对方的刀鞘,利落地打晕对方。
南歌立刻扶住北堂渊的头,将人扶靠在窗边的椅子上。
北镇抚司的规矩,指挥使交代的事,已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佳指令,别磨叽,照做便是。
天刚蒙蒙亮,南歌一夜未眠,一直守在屋外的亭子里。
派出去的锦衣卫回来了。
他卸下身上的包袱,里面全是些瓶瓶罐罐。
……南歌扯下了眼角,抬头看向对方道,你这是把药都偷回来了?都是药,我也分不清哪个是解药,就全部带回来了。
锦衣卫挠挠额角,干巴巴笑道。
南歌叹了口气,查看这些药瓶,嘀咕起来:陆医官还没找回来,总不能让北堂一一试药吧。
回来了回来了!阿嚏——!陆中焉揉着鼻尖,快步走了进来,我这一夜都在打喷嚏,原来是小歌子你在念叨我。
陆中焉满身狼狈,一看就是去山上挖草的样子,他摘下肩头的药箱,快速问道,老大呢?我瞧瞧他如何了。
南歌卷起药瓶,示意陆中焉进屋查看,模样甚是焦虑。
陆中焉偏头看了眼南歌的眼底道:你这是守了老大一夜吗?他要知道了,能感动死。
推开房门,陆中焉来到床边,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北堂渊,诧异道:不是说人暂时无碍吗,怎么睡得这般沉?南歌揉揉鼻子,视线偏移道:他出现幻视了,避免伤及无辜,我把他打晕的。
……额……好吧。
陆中焉掀开北堂渊的眼皮,查看其眼底,他拿过南歌递来的药瓶,翻找起来道,老大中的毒,与那陈圆一样。
但老大中毒不深,他又及时运功,稳住毒素蔓延,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陈圆就不一样了,她体内本来就淤毒较深,加上被毒针刺伤,就好比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其立刻毙命。
南歌怔愣,言道:如此说来,这毒并不能要人命?陆中焉点点头道:不能要人命,但却能让人丧失神智。
之前验尸陈圆,我就觉察到了,如今看来,她的痴傻,多半是长期服用此毒导致。
南歌似是想通了什么,接着陆中焉的话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圆曾被巫族的人抓去试药,结果导致痴傻。
她的母亲英梅说过,陈圆儿时,与石婷经常在一起玩,而那个时候,陈圆还是正常的,并没有痴傻。
陆中焉挑了下眉梢,诧异道:若真是如此,这巫族的人,可真是心黑啊。
这些事,石婷那丫头知道吗?南歌摇摇头:不知道。
唉~陆中焉叹息一声,找到了一瓶药,查验过后,取出一颗,正要喂进北堂渊嘴里,不知想到什么,打住了动作,侧头看向南歌,笑道,小歌子,老大这药,需你喂给他。
你看他这模样,嘴巴撬不开,怎么能自己吞服解药呢?南歌瞄了眼陆中焉的神情,纵然知晓陆中焉这是故意的,但还是接过药丸。
她没多少扭捏,倒了杯水,径直将药丸叼在嘴里,亲自撬北堂渊的唇齿,将药送入对方口中,又饮了一大口水,重复方才动作。
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疑。
羞涩归羞涩,南歌的执行力倒是很快。
陆中焉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南歌竟然如此利落,自己还想着逗趣一会,眨眼功夫,这解药就给北堂渊服下了。
可惜的是,老大醒来太慢,没看到南歌的温存,若是看到了,他铁定能从老大的荷包里,再敲打到一点银子。
不愧是镇抚司的二把手啊。
陆中焉感叹,顺势扭过北堂渊的头,看到脖颈后面的一块淤青,啧了啧嘴:小歌子,你这下手也挺重啊,我看老大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
不重,他会更痛苦。
南歌淡然道,你确定给他服下的,就是此毒的解药吗?陆中焉将手里的药瓶,递给南歌,信心十足道:我陆某人是谁啊,曾经太医院的首席名医,还能验错了解药?南歌想起什么,在北堂渊身上摸了摸,摸出两根银针,示意陆中焉道:那你再看看,这两根毒针上的毒,是一样的吗?南歌解释道:左侧这根针,原本由石婷保管,被北堂拿了回来。
这根毒针,是从巫族圣女的袖口里射出来的。
右侧这根针,是王二偷袭北堂使用的毒针。
针是一样的针,经石婷甄别,均属于巫族人的器物。
但针上染得毒,听了你刚才的话,我认为不是一种毒。
陆中焉听明白了南歌的意思,正经查验一番,随后摸摸下巴道:圣女针上的毒,毒性较为强烈,可致人性命。
伤老大这根针的毒,虽看似霸道,却比较温和,能蚕食人的神智,让人出现幻觉,但不至于立刻要人性命。
陆中焉笃定道,我可以确定,王二伤老大的毒针,和陈圆所中之毒,是一样的。
南歌思忖片刻,恍悟道:我明白了,陈圆先前中的毒,一定也和王二有关!据王二说,陈圆在被他劫持途中,意外触及了他藏在身上的毒针,这毒针,本不应该毙命,但陈圆却当场暴毙,他也十分震惊。
慌乱中,他只好和刘媒婆商议,伪造成意外落水的假象,把陈圆的尸体抛尸于湖中。
此时,床上的人,手指微微蠕动,北堂渊醒转过来,迷糊间,顺着南歌的话道:王二用毒针暗算我后,也表现的十分意外,他觉得我应该毒发,却没有任何症状。
还威胁我说,若没有解药,我便会丧命。
陆中焉笑着摆了摆手道:别听他胡扯,这王八,估计是吓唬你,让你放他一条生路。
这毒啊,根本不会要人命,只会祸乱人心智,可要比毒死人,更卑劣。
南歌若有所思地看向桌上的包袱,对北堂渊道:包袱里的药,都是锦衣卫从圣女的医庐里偷的,他因为不知道哪瓶是解药,便全部带了回来。
既然陆医官在其中找到了解药,说明圣女和王二之间,定有瓜葛。
王二我们已经审了,这人口风很紧,只承认他和刘媒婆谋划,要把陈圆卖出去。
对毒针的事,只字不提,即使我们对其用刑,他也坚决咬定,这毒针上的毒,是他自己在山间采集的花蕊中发现的毒液。
这个王二是干什么的?若是普通渔民,怎还会辨别毒花?陆中焉惑然问道。
我向这里的村民打听了一下,据说王二故去的父亲,曾是这一带的赤脚大夫,他小时候,经常随父亲到山间采药,所以很了解山上的各色花草。
王二的父亲,因治病救人,深受村民爱戴,后来受邀加入巫族,成了巫族圣人。
可惜在一次采药的途中,不慎跌落悬崖,当场殒命。
王二本想继承其父衣钵,但他天资平庸,在医术上,未有建树,便做了渔民。
据说平日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会找王二帮忙。
王二为人热忱,心思活络,在村民之中的口碑不错。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和刘媒婆勾结,打陈圆的主意。
这世上,没有想到的事情太多了,毕竟人心一颗,却百变莫测。
陆中焉嘀咕道,看向北堂渊和南歌,道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个王八……人家叫王二。
北堂渊纠正道,坐了起来,感觉身体好多了,灵台一派清朗,就是脖颈僵硬,还不敢扭头。
陆中焉笑了笑道:管他叫什么,能打人家傻姑娘的主意,心术本就不正。
按照小歌子的说法,这个王二早就在拿陈圆试毒,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搞成痴傻。
依我看啊,石婷那个圣姑师父,作为整个巫族的首领,才是罪魁祸首。
若没有她的指示,手下的人怎会如此丧心病狂,抓一些年轻少女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