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给你做聘礼”

2025-03-31 13:47:30

落日余晖,斜映在南歌脸侧,她俯低身子蹲在湖边,用手拨弄着湖里的水。

知府衙门前的这片湖水,格外清冽,还生着各色鱼儿,在水中嬉戏游荡,偶有几条浮出水面,探着嘴的,便是看到了南歌的影子,要食吃了。

南歌朝不远处的府兵招了招手,唤他们过来。

石进没有回来,他们这些奉命行事的府兵,可谓尽职尽责,监视着自己和北堂等人的动向。

但府兵不知,若非他们自愿待着,仅凭这些人,困不住自己和北堂渊。

顶多能困住一个陆医官,不过凭陆医官的狡猾,也不太能困他太久。

这里的鱼儿饿了,平日都吃些什么?南歌俯低身子,看向水里的游鱼,问话府兵。

知府大人和小姐会放些鱼食在此,过往路人也会投放些碎干粮。

府兵如实答道。

遥望水声一眼,南歌点了点头,在湖边找到一个罐子,但里面都空了。

府兵看到后,道:这几日小姐不在,知府大人公务繁忙,又似有心事,魂不守舍的,怕是没功夫照顾这里的鱼了。

南歌给了府兵一枚铜板,指向远处摆摊的小贩道:你去买两个炊饼回来。

府兵为难地看了眼南歌道:知府大人让小的看着你们。

他没回来之前,我们不可离开你们半步。

闻言,南歌自行拿着铜板,走去远处的摊位,买了两个炊饼回来,任由后面跟着人。

她算是领教了石进的厉害之处,真是驭人有方。

这些府兵对其忠心耿耿,就是脑子一根筋,不会变通。

撕着炊饼,南歌扔进鱼群,看向一拥而上的鱼儿们,对这些府兵道:石知府临走前,除了派你们监视我们,还吩咐过什么吗?府兵想了想道:倒是没有,不过提前预支了我们这个月的俸禄。

南歌扔干粮的手,微微一顿,让北堂猜对了,石进已经处理好一切,没打算回来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小姐不知何时不见的,我们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也没找见小姐。

这要是知府大人回来,知道小姐又偷跑出府,定是要大发雷霆。

府兵哀叹一声,这种事情,他们屡见不鲜,却也没有办法。

小姐任性,大人严苛,他们做属下的,也只能听令行事。

南歌缓声说道:这次,不是你家小姐任性,而是你家大人打算偷跑,你们家小姐去将他追回来罢了。

府兵微愣,不解地看向南歌。

南歌继续往湖里丢着碎干粮,问话道:你们小姐平日也不出门,她房里的那些话本,都是谁带给她的?葛家少爷来探望小姐,偶尔会给她买些小玩意和一些市井闲书,小姐平日就靠这些东西解闷。

府兵似是想到什么,笑笑道,别看小姐表面上总嫌弃葛家少爷,但他带来的那些玩意,小姐可是宝贝着呢。

或许是因为小姐生病的缘故吧,葛家老爷不怎么同意葛少爷亲近小姐。

而知府大人又不待见葛家船帮,既然家主相看两厌,小姐和葛少爷自然渐渐疏远。

不过以小人之见,我家小姐对葛少爷,并非没有好感。

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任性虽任性,但还是很在意知府大人的想法。

南歌垂下视线,望着湖里争先恐后抢食吃的鱼群,脑海中冒出了石婷说的那几个字来,不可结缘。

她给自己卜卦,一开始要卜的,便是姻缘吧。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远处传来喊声,穿着丧服的家丁,脚步匆忙地往府里跑:快来几人跟我走!小姐投湖了!跟在南歌身侧的府兵听到此话后,均大吃一惊,忙跟上家丁的步子,快速离去。

南歌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片片撕扯炊饼,喂给湖里的鱼儿,许久,才叹息一声。

鱼儿啊鱼儿,你们怎不知饥饱呢?喂给你们多少吃食,便都抢着吃……南歌嘟囔道,跟人一样,明明吃饱了,还要贪心,到最后,还不是撑死了,何必呢。

你在说俺吗?沈东君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握着一个鸡腿,憨笑道。

俺确实是没吃饱啊,跟这些没有脑子的鱼类不一样。

俺知饥饱,撑不死。

沈东君拍拍自己肚子,冲南歌露出白牙。

……南歌颇为意外地看了眼突然出现在此处的沈东君,她是真不知道老黑躲在这棵树上。

南歌歪头瞧了眼身侧的大树,发现是棵枣树,再看老黑的衣服,凸起一个弧度,不知塞了多少颗枣。

沈东君将鸡腿递给南歌道:村民为感谢俺,给俺的,不是偷拿的。

南歌摆了摆手道:你自己吃吧,我说的是崔镰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待在京城便好,非要搅乱这苏城的一池清水,害人害己。

沈东君咬着鸡腿,又从怀里掏出几颗枣,在身上擦了擦,塞给南歌一颗道:嘿嘿,要不然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东君意识到什么,忙笑道,俺老黑不算,天生就这么黑。

南歌笑看了眼一嘴油的沈东君,端看起手里的枣,轻轻咬了一口。

一股酸涩吞噬了味蕾。

好难吃……她歪头看向身侧的枣树,初见石婷,便也是在这样一棵枣树下。

别吃了,还没成熟,酸涩得很。

南歌看老黑要吃枣,阻止道。

啊?不能吧,俺看着挺好的果子。

沈东君咬开一颗,忙吐了出来,呸!呸呸!南歌笑了笑,略有所思道:是啊,人都是这样,总要自己去尝试,才真的知道好坏。

南歌,你这是咋的了?沈东君擦擦嘴角,诧异地打量起南歌,笑道,哪来那么多感慨,不就吃个酸枣吗,走!趁他们都不在,俺带你去河里捉鱼,烤着吃,可好吃了。

沈东君擦干净手掌,拽起南歌往远处的河边走。

你在岸边等俺。

沈东君冲南歌摆摆手,脱了靴子便下河,十分熟练。

南歌好奇地张望,惊叹于老黑的身手。

眨眼功夫,便徒手便捉了一条大鱼,扔在了岸边的大石上。

鱼撞在石头上,立刻昏了过去。

沈东君撸起袖子,安静地瞧着水里,很是专注。

南歌蹲在石头边,看向兴致颇高的沈东君,索性席地而坐。

她知道,老黑这是瞧自己心情不好,想法开导自己。

在老黑的眼里,吃点好吃的,那就是乐事。

啧啧啧,还以为小歌子跑去哪了,原来是被老黑拐来这里,捉鱼玩呢。

陆中焉跳着脚,看向站在湖水里,屏息凝神的沈东君,对一侧的北堂渊笑道,放心了吧,北堂老大?我就说嘛,小歌子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既然石婷有了自己的决断,那便由她去,强求不得。

北堂渊瞥了眼陆中焉道:哟,变得这么快?先前不还求着我,要我替石进求情,还想带着石婷走吗?唉。

陆中焉含笑摇摇手道,已成定局,多说无益,都是各自造化。

南歌,你下来跟俺一起抓吧,俺教你!沈东君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也没回头,边盯着湖底看,边冲岸边的南歌喊道。

不远处,抱着刀的北堂渊兀自蹙了下眉头,低声道:胡闹,这成何体统,南歌可是一姑娘,岂能跟他似的……北堂渊的话音刚落,就见南歌脱下鞋袜,淌着水走了过去,与沈东君捉鱼,眉眼开怀,甚是喜悦。

陆中焉捂住半边嘴,笑了笑道:嗯,的确有些不成体统……话未说完,陆中焉就觉得身旁一阵风吹过,北堂渊就不见了。

再放眼看去,他们家老大已经在水里,挤在沈东君和南歌中间,弯腰叉鱼了。

陆中焉叹息,走至石头前坐了下来,捶捶自己的膝盖道:唉,没出息啊没出息,连老黑都醋。

陆中焉!接着!啊?陆中焉愣了愣,未及反应,北堂渊便将手里的鱼扔了过来。

陆中焉顿觉眼前一黑,鱼尾巴就拍在了自己脸上,也不知是何品种,跳落到地上,在自己脚边扑腾个不停。

……陆中焉抬起袖子,认真地擦干净脸,看向那三人有说有笑地在水里捞鱼,好生郁闷。

这以后啊,背后说人闲话的事,他不会再干了,现世报啊……沈东君的烤鱼,填饱了几人的肚子。

南歌并不想回去,还想在湖边坐坐,北堂渊抱了一堆干柴过来,又生了一堆火,怕南歌着凉。

陆中焉清清嗓子,看向拨弄着树枝的沈东君道:老黑,累了吧,随我回去歇着。

俺不累,在这赏赏月也挺好的。

咳咳!陆中焉又重复咳了几嗓子,歪头瞪着沈东君。

这憨憨脑袋,可愁死自己了。

沈东君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进湖里道:咋地了,你被鱼刺卡嗓子了?……陆中焉忍不住了,站起身,拐过沈东君的胳膊道,快跟我走吧!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拽俺干啥啊。

我陪你赏月成不?!咱去别地赏去!你虽然长得黑,但是很亮好吗?……沈东君已被陆中焉拖行几步,方反应过来,揉揉后脑勺笑道,哦,俺明白了,你这是觉得俺打扰了老大和南歌……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北堂渊还是很满意陆医官的,虽然偶尔嘴巴漏风,但在某些事上,总能生出该有的眼力见。

北堂渊看向一旁抬头看天的南歌,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月无瑕,空朦胧,枝头雀鸟,叽叽喳喳,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也很好。

听说,石婷投湖了。

南歌轻声开口道。

北堂渊点了下头:嗯,石知府亲自带她回来的,我们来寻你之前,陆医官给石婷探过脉,怕是不行了。

南歌垂下视线道:也好,这几日,让她和石进好好相处吧。

这丫头倔强又任性,不过这次的任性,倒是换回了她爹的命。

北堂渊缓声说道,听随行的家丁说,他们老爷的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跑去了他夫人的墓地前,打算自裁。

若非石婷出现,那个空棺材,怕真就成了石进的归处。

石婷真的是想用自己的命,求她爹能好好活下去。

这父女俩,都喜欢用激进的方式,予对方好。

可这好,却未必是对方想要的。

我想,任何一种关系,不强求才是最舒服的。

北堂渊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激起一团涟漪,继续道,我已经送信给上级州府了,很快会派人来处理这边的事宜。

明日我们就回京,处理听涛阁和刑部。

南歌点点头,想起什么,问道:石进给你的银票,你打算怎么处理?给你做聘礼。

北堂渊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