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为

2025-03-31 13:47:27

镇抚司,验尸房已至四更天,陆中焉勘验完尸体后,长吁一口气。

他净手换衣,打算去向北堂渊禀报结果,却不小心撞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惊醒了正在瞌睡的沈东君。

沈东君立刻瞪大眼睛,拽住对方道:去哪?!……陆中焉扯了下眼角,对方这架势,完全就像看犯人似地,盯梢着自己,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我-去-找-老-大。

陆中焉一字一顿道。

那俺跟你一起去。

沈东君迅速站了起来,紧紧跟在陆中焉身后。

老大交代的任务,他可不敢懈怠。

陆中焉回头看了沈东君一眼,蹙眉迈步,来到前堂。

前堂的灯火依旧亮着,北堂渊坐在主位上,手里貌似捧了一个话本子看。

里侧的软榻上,南歌缩在那里困觉,看样子,都在等陆中焉的验尸结果。

陆中焉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凑到北堂渊身前道:从死者的骨骼看,她的年纪在四十至五十之间,肤质不错,是个不愁生计的人。

北堂渊问道:手指上是否有茧?比如常年弹琴留下的?陆中焉摇摇头道:被撕咬得看不清楚了,从现存的碎尸看,我只能得到如上结果。

北堂渊放下手里的话本子,沉吟道:配饰,衣裳,年纪,以及身形,都符合林静声……抬头看向陆中焉,北堂渊开口问道,遇害的锦衣卫尸体,你勘验了吗?陆中焉点头,叹了口气道:验了,都是爪伤毙命,直接抓破喉咙,身上连其他创伤都没有。

我都开始怀疑,会不会真有狼人啊?而且身手,十分敏捷。

北堂渊用手指敲了下桌面道:问题就出在这里,狼终究不是人,即使被人驯化,兽性使然,也会毫无章法分尸了林静声。

但袭击我们锦衣卫的这批‘狼人’,目的十分明确,只杀人,却没有吃人。

陆中焉恍悟道:你的意思是,袭击我们锦衣卫劫走林静声的,是有头脑的人。

而在佛塔下,分尸林静声的,是普通狼群。

林静声是被摁头撞死的,之后才被狼分尸撕咬,明显就是人为。

南歌从现场推断,凶手有意引导我们,在草丛间发现狼的足迹,之后让我们找到林静声的另一半尸首。

凶手这么做,显然有意图。

北堂渊指了指自己的头道,这种蓄意安排的走向,不是野兽能干出来的事,得有脑子才成。

陆中焉抱起双手,笑着点了点头,瞥了眼呆立在旁边一脸茫然的沈东君,调侃道:老大你说的没错,像老黑这种没有脑子的,与猛兽一般,只生了一根筋,就做不来这种事。

沈东君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推搡了下陆中焉,不满道:你说什么呢陆中焉!哎呦,还不经逗了,我说的也没错吧。

陆中焉揉着被推疼的胳膊,视线瞄向北堂渊,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老大你来说说,老黑是不是一根筋,没有脑子?从法海寺回来,就跟看犯人一样,盯着我……陆中焉停顿片刻后,清清嗓子,偷瞥向北堂渊,嘀咕起来,也不知听谁命令,监视我陆某人……沈东君张了张嘴,看向北堂渊,刚想开口,被北堂渊一个手势制止了。

也该想到,就陆中焉这机灵劲儿,老黑与他打交道,斗勇可以,斗智的话,毫无胜算。

北堂渊指了指座位,示意沈东君歇着,别说话了。

沈东君闷哼一声,瞪了眼陆中焉,索性落座到一侧,开始吃桌上的瓜果。

陆中焉也甚是不悦,神情郁郁,不被人信任的感觉,他真是受够了。

北堂渊轻声说道:是我让老黑看着你的,怕你出了镇抚司,就回不来了。

闻言,陆中焉微怔,疑惑地看向北堂渊,不明所以。

北堂渊瞥了眼里侧卧榻上熟睡的南歌,凑近陆中焉,仅用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傅姐把属于你的东西,交给我了。

陆中焉神色大变,惶恐地看向北堂渊,收起了以往的玩世不恭,严肃非常地凝视北堂渊。

北堂渊笑了笑,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背上,语气轻松道:谨言慎行,回去休息吧陆医官。

干咽了口口水,陆中焉强作镇定,他猜不透北堂渊的心思。

更没想到傅西沅居然这么快就将自己如此重大的事,告密给了北堂渊。

陆中焉没来由的,心生落寞。

他以为,傅西沅就算不为自己守密,也应该先来问清楚自己,再和北堂渊商量。

看来,他高估了自己在傅西沅心中的分量。

陆中焉摇头叹息,低垂着头,转身离开,样子很低落。

沈东君见状,立刻起身,咬着还未吃完的苹果,跟了过去,不忘回头冲北堂渊拍了拍胸脯。

那意思是,老大交代的任务,他老黑定有始有终,负责到底。

……北堂渊抱起双臂,目送走一前一后离开的人,哭笑不得。

他打了个哈欠,拿起手侧的公文翻阅起来,越看越头疼。

那位被暹罗送来和亲的郡主,消息甚少,只有一幅蒙着头纱的模糊画像。

从两国交换的公文看,只道这位郡主年芳十八,姿容妙丽,温婉贤淑,除此外,再无其他记录。

北堂渊没好气地放下公文,揉了揉眉心,仅凭这些,让他们锦衣卫如何找人?就算那位郡主现在还活着,大摇大摆着走在街道之上,也无人知晓她是谁。

暹罗使团遇袭的地点,在距离京城不远的驿站附近,目前,已无人生还,无法取证。

现下,镇抚司的人手都派出去寻人了,却像无头苍蝇似的,广撒网,无头绪。

照这样盲目搜查下去,纵然期限为五日,也未必能找出什么。

北堂渊终于明白,那魏显,为何偏要将此事推给他们了,当真是块烫手山芋。

论奸诈,还是他魏狗奸诈。

北堂渊将公文塞进怀里,起身走到里侧,看了眼还缩在卧榻里熟睡的南歌,心情逐渐平和。

他见外面有些起风,便关上窗户,拿了件披风,轻盖到南歌身上。

南歌的身子抖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撞见了站在身前的人。

北堂渊见状道:天还没亮,你继续睡吧。

我去一趟郊外驿站,查探暹罗郡主的事。

司衙这里,不能没人主事,你留下来看家。

……嗯。

南歌微微点了下头,半醒间的嗓音略显沙哑软糯,她嗫嚅问道,陆中焉的验尸结果如何?死者年纪,与林静声相符。

北堂渊轻声回道,一一吹灭了屋里的蜡烛,低声道,等天亮再说。

面具摘下来,再睡一觉吧。

我会把门带上,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你。

黑暗中,北堂渊只能看清南歌那眼波浩渺的澄亮眸子。

直到南歌摘下面具,重新阖上眼帘后,北堂渊才离开屋子。

他停在院子里,抬头望了几眼夜空,叹息地伸了个懒腰,快步离去。

北堂渊在犹豫,现在,要不要告诉南歌陆中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