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看守后院的几名衙役软绵绵地趴在地上,雅娅所在屋子的房门四敞大开着。
北堂渊抬头看向屋顶,只见屋顶上站了一人,此人身上披了件硕大的斗篷,帽兜下的那张脸,在白日的映照下格外清晰。
狼人!我的妈呀,真的有狼人!魏显手下的一个侍卫惊讶道,慌张地提起手中兵器。
北堂渊瞥了对方一眼,冷淡道:什么狼人,明明是戴了面具的人。
语落,北堂渊作势上去拿人,眨眼功夫,屋顶的一人就变成了四人,均戴着狼头面具,腰间横有跨刀。
北堂渊眯起眸子,提醒身侧南歌等人注意安全。
刷刷几声,从屋顶跳下来两人,朝北堂渊他们挥舞起刀锋。
北堂渊顺势接招,有意躲到魏显身后,他想让东厂的人也掺和进来,并且,屋顶上方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想要逃走!老黑!北堂渊大喝一声,只见沈东君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追上那两个逃跑的身影。
傅西沅也迎头追了过去,协助沈东君捉人,转眼间,两人连同屋顶的狼头人均没了影儿。
彼时司衙后院,场面混乱起来。
留下的两位狼头人身手敏捷,招式奇怪,且出招狠戾。
北堂渊看得出,他们是冲锦衣卫来的,并未对魏显的人下手,反观东厂的人,均按兵不动,一副看戏模样。
不想再浪费时间,北堂渊偏转刀锋,脚下如虎生风,局外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北堂渊的动作,两名黑衣人的狼头面罩便被劈成两半,露出真容。
杨恒杨波两兄弟的脸,暴露人前。
二人微怔,来不及思考,便又朝北堂渊去了。
北堂渊对此并不意外,他拧起眉心,往后退了一步,看向他们道:束手就擒吧,你以为你们逃得掉吗?杨恒大喝一声,拼尽力气,举起手中刀作势劈向北堂渊,却刀锋迅速一转,直劈魏显的面门。
魏显冷哼一声,突然出手,手指稳稳捏住杨恒的刀片,一掌劈向对方心口,将人震了出去。
杨恒吐了口污血,倒在地上。
北堂渊见状,有些吃惊,魏显的武功,如今竟这般厉害了……北堂大人真墨迹,就让咱家替你收拾吧。
魏显开口道,作势要对杨波下死手。
北堂渊见状,忙先他一步,擒住杨波的胳膊,卸了对方兵器,将人制服在地。
唔唔唔~杨波不能言语,只能拼命挣扎,红着眼眶望向不远处倒地不起的杨恒。
魏显歪斜嘴角,瞄了眼杨波道:原来是个哑巴。
走到杨恒身边,魏显看向奄奄一息的人,抬脚踩在对方胸口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杨恒看向魏显,神智有些模糊,他抓住对方的腿,却使不上力气推开。
魏显笑了笑,扫了眼北堂渊道:我认得他们两个,是衔山阁演傀儡戏的伙计。
咱家早就怀疑衔山阁里的人有问题,看来真是如此。
魏显用力碾了碾脚,逼问杨恒道:你中了咱家一掌,也活不长久了,乖乖交代,我还能留你弟弟一条命。
说吧,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魏显的余光扫了眼北堂渊,视线最后落在杨恒身上。
杨恒闭了闭眼,他轻咳几声,嘴角渗出血迹,艰难道:我们奉命于北镇抚司的人……此言一出,北堂渊惊讶地瞪圆眼睛,旋即身后的东厂侍卫们均已举起手中兵器,对准北堂渊,将其围了起来。
魏显勾起嘴角,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杀陈德世子,杀林楼主,以及挟持雅娅郡主,将其杀害等行径,皆是奉命于北镇抚司,对吗?杨恒滚动着喉咙,他吃力地偏过头,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北堂渊,平静地说道:没错,因为他们和倭人勾结,想要挑起陈侯和皇上的矛盾,便让我们设计杀了陈德。
挟持雅娅郡主,也是受他们安排,因为他们想要拿到雅娅手里暹罗的宝藏图。
我们衔山阁里的人,都被他们威胁控制,替他们给倭人卖命……满口胡言。
北堂渊轻声开口,荒唐一笑。
荒唐的是,他们做了农夫,居然被这些蛇反咬了一口,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魏显对这一结果非常满意,他挪开自己的脚,突然袖中软剑一闪,直接抹了杨恒的脖子。
杨恒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歪头倒向一侧,彻底没了生息。
魏显擦了擦软剑上的血迹,指向北堂渊道:北堂大人原来是贼喊捉贼啊!你们几个刑案使,枉顾圣上垂恩,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投敌叛国!这帽子扣得太大,恕我们戴不了。
陆中焉从雅娅的房间走了出来,他立在门边道,雅娅刚才被人毒杀了,所中之毒,与铃兰一样,是比较常见的砒霜。
魏显看向陆中焉,冷笑道:雅娅?你们不是说,她已经遇害了吗?陆中焉摊手道:我们先前不知道啊,也是刚刚才知道。
不信,你自己进来瞧瞧。
人已经被毒死了,我方才查验尸体时,发现此人肩头处有暹罗王族的纹身。
我就在想,先前我们在郊外发现的尸体,多半不是真的雅娅……而是被雅娅顶替了身份的铃兰姑娘。
陆中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显推到一边,他趔趄着站稳脚跟,冲魏显的后脑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魏显径直走进屋子,看向倒在地上的人时,略有讶然。
他抬手探了下雅娅的鼻息,果然已经死了。
转动着眼珠子,魏显起身道:来人,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带回东厂,严加审问!窝藏郡主,苟同倭寇假扮狼人胡作非为!我看你们还有何话可说!且慢~陆中焉打住魏显的话,点了下他袖口道,魏厂公别忘了,我们已将郡主的宝藏图交给你了。
如果像刚才杨恒所说,我们绑架雅娅郡主,是为了宝藏图,为何还会交给厂公你呢?魏显愣了愣,一时语塞,下意识摸了下袖子里的图纸。
陆中焉见状,不等对方发话,又快速说道:方才我们都听到了惊叫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但那声音不是雅娅的,我们寻着声音来到这里,便见到了屋顶上的狼头人。
之后,趁你们混战的时候,我就和小歌子进了雅娅的这间房,发现雅娅倒在桌边,口染血迹,已经毒发身亡。
北堂渊听到陆中焉说到此处,视线游走在周围,从方才开始,他就留意到南歌不见了,便一直拖延,猜测对方应该是去搬救兵……陆中焉继续说道:雅娅是我们囚禁在此处的人,门外均有衙役看守,但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衙役已经晕倒在地,明显是被人打晕的。
如果杀害雅娅的凶手,是我们见到的那几个狼头人,他们完全没必要用下毒的方式杀害雅娅,大可以用他们手里的刀,或者是其他武器。
考虑到这一点,我们刚才趁乱又去了隔壁的屋子检查,发现同样被幽禁在这里的嫌犯白素姑娘,失踪不见了。
而负责看守她的衙役,也昏倒在地。
陆中焉双手缩在袖子里,开始在魏显身前踱起步子,将南歌方才的推测缓缓道来,也在为南歌争取时间。
这能说明什么?魏显歪起眉毛,语气不善道。
陆中焉看向北堂渊,笑道:老大你瞧瞧,魏厂公年岁有点大了,脑袋都不太灵光。
陆中焉!魏显一字一顿从牙缝间挤出了不甚愉快的三个字。
陆中焉立刻收敛,轻拍了下自己的嘴,煞有介事道:您别生气,听我分析分析,顺便等我们的黑白无常,将那两个逃走的狼头人活捉回来,一切自会见分晓,魏厂公稍安勿躁,不急于这一时嘛。
北堂渊挑眉,轻抬嘴角,收起刀站在原地,斜视一眼围在自己身侧虎视眈眈的东厂侍卫。
那些侍卫见北堂渊寒凉的目光,均不敢轻举妄动。
陆中焉绕着魏显开始转起了圈圈,边走边道:白素失踪,却没有像雅娅那样被毒杀,她又是衔山阁的主要管事,多半和狼头人是一伙的。
而据我方才的分析呐,狼头人要杀雅娅,不会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下毒手段。
毒杀雅娅的人,我们怀疑是白素。
因为白素的身上有伤,我给她开的药中,有一位药的味道比较浓重。
陆中焉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雅娅房间道,这个房间里,就有这种味道,我是医者,对药味十分敏锐,绝不会弄错。
白素一定来过雅娅的屋子,而且你们看桌上的茶杯,两个空杯。
陆中焉停下脚步,指向桌上的摆设。
北堂渊走了过去,拿起杯子看了看,沉声道:两个杯子的内壁都是湿润的。
陆中焉点头,接着道:在魏厂公来之前,小歌子正和雅娅吃茶用饭。
据小歌子回忆,雅娅一直握着茶杯,没有喝过茶水,那一壶茶,多半都是小歌子喝的。
而现在这里的茶壶中,茶水居然是满的。
司衙的布局中,伙房在前院,想要续茶,必须要经过我们的眼皮才能到伙房。
但我们在招待魏厂公时,并没有看见有人送茶到后院。
那么这壶茶,是怎么蓄满的呢?陆中焉看了眼魏显,自问自答起来,因为茶水是从隔壁白素的房间送来的,我们发现白素房内的茶壶是空的。
砒霜的毒,就下在她的茶里。
我们在白素房间的茶壶内侧,发现了砒霜的残存物。
她将毒倒在自己房间的茶中,搅拌后再将下了毒的茶水送来隔壁。
由于我们对白素和雅娅太过怜悯,并没有限制两人互相探望,也就给白素提供了这个灭口雅娅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