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怀恩和阿书从押送他去粥阴县的禁卫军口中得知:公主仍旧生死未卜,公主府的所有人均上了断头台,负责公主失踪案的大理寺卿换了两个!他的命能保住,皆因朝中文官集体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两天两夜!吴怀恩丹凤眼中的眸色清冷得如同腊月的寒风,斜睨一眼沿途盛放的蔷薇花,他笑得很惨淡!他的命终是保住了,他的余生将在离京城三千里外的宏州府粥阴县蹉跎!身为文武双料状元的他,人生才刚刚起步,却已濒临结束!这种局面皆拜公主所赐!一个月后,吴怀恩被粥阴县县令打发到枣树村,粥阴县最穷的山村!山连山,看不到尽头!羊肠小道在连绵的大山之间蜿蜒盘旋。
山与山之间的一处低洼盆地上零零散散分布着几百户人家,低矮的房屋,在树影婆娑间若隐若现。
几户炊烟、一群鸡鸭、两三头耕牛……他被朝廷安排了个九品的官职,却被刘县令打发到这个穷乡僻壤,这其中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官家无法让他去给公主陪葬,却想让他的余生在痛苦和煎熬中为公主的失踪买单!五月,鸡蛋大小的杏子挂满枝头,鲜橙的黄无法捂热他冰封的心!公子,好累,歇歇脚吧?阿书指着前面的树荫一脸期待。
他和公子被发配到枣树村半个月,他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如今饿着肚子赶路,委实吃不消。
吴怀恩抬眸眯眼看了一下头顶火辣辣太阳,又扫视一眼薄薄的树荫,最后把视线落到阿书瘦了三圈的身板上。
也好!谢公子,公子吃杏!阿书从包裹中取出两个熟透了的杏子,捻熟地剥去皮,递到吴怀恩面前。
吴怀恩摇摇头,坐到树荫下的石头上。
阿书把两个杏子吞到肚子里,又把水囊递到吴怀恩眼前。
吴怀恩轻抿两口又还给阿书。
公子,咱家已断粮了,咋办?阿书很苦恼,他俩每天只吃一顿饭,有时候饿得头昏眼花,可是眼下仍旧没吃的了!吴怀恩麻木的眸子环顾起伏延绵的山脉,他也很犯难,身为文武状元,可笑的是他根本不懂如何在穷乡僻野求生活,他亦是饿得眼冒金星。
咦,公子,这儿有个人,还活着!吴怀恩扭头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灰头土脸,不辨男女。
等阿书用汗巾擦净那人的脸,吴怀恩的丹凤眼中迸射出凌厉的寒芒,手亦从腰间拔出匕首,泛着寒光的刀锋直逼那个人的咽喉。
阿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愣,随即本能用胳膊抵挡下吴怀恩的刺杀。
公子,你怎么了?阿书大惊失色,公子莫不是疯了?随便看见一个陌生人就要杀!让开!吴怀恩低沉的声音,冷到极点,浑身释放出嗜血的冷漠。
公子,把话说清楚,为何要杀她?阿书很担心公子真的疯了,滥杀无辜!她!她就是害得我被吴家除名,你我在刑部大牢遭受酷刑的罪魁祸首!吴怀恩咆哮!阿书第一次见公子如此失态!以为吴怀恩产生了幻觉!公子,冷静!世界上相貌相似的人很多,不可冲动之下杀错了人!阿书抵挡吴怀恩手腕的力道没有放松。
直到吴怀恩愤懑地撤了力道,把脸別到一侧,长公主的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是烙在他心头最痛的伤!他今天的一切不幸皆拜她所赐!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公主的心口处有一颗梅花状胎记!吴怀恩不愿再回忆那夜的屈辱!但她心口处梅花形的胎记在那夜,刺痛了他的双眸,一直痛到骨髓里和血液里。
阿书把手伸向她的衣服处,瞬间又缩了回来!她是个女人!女人的心口处……幸好他脸黑,否则定红成虾!公子……我……阿书艰难咽了口吐沫,还是你来吧!反正公子已经把公主睡过,虽然公子是被算计的,也是被强迫的,但从男人的角度来看,总归公子不吃亏!但吴怀恩想吃人的目光把阿书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公子,要不咱们把她带回去,让柳大婶帮忙看看,如果她真的是公主,咱们再报仇不迟,万一不是,误杀好人,公子心里定会难受!吴怀恩望着连绵起伏的山脉,暗自深呼吸一口气,他强迫他冷静下来,阿书说的有道理,可是……可是他只想杀人!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只要与她长得像的人,他都不想让她活着!再看她躺在地上恹恹一息的样子,如果不管她,她也活不了,到了夜间正好可以给狼当食物!阿书,此地离枣树村还有十几里地,你带着她会很辛苦!吴怀恩冷声劝阿书放弃。
不辛苦!阿书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如果她不是公主,让她当我媳妇!吴怀恩被阿书的笑暖了心窝,揉揉太阳穴,起身朝山间小道走去。
孙豆糕怎么也没想到熬夜追一本古言小说,也能穿书。
最初她以为被梦魇住,身体晃晃悠悠,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厚重得根本无法睁开,唯独意识是清醒的。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艾草清香,耳畔是田间地头特有的虫鸣声。
她想出声询问,却没有力气张开口。
过了一会儿,她耳畔又传来狗叫声、鸡鸣声、羊咩声还有孩童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阿书,你抱的是什么?一个妇女操着别扭的方言问。
柳大婶好,女子,一个女子,说不定可以给我当媳妇!嘿嘿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
孙豆糕有点抓狂,她感觉她是被阿书抱着!可是她的竟然控制不了她的身体,别说动一下,哪怕睁开眼都是奢望,只有耳畔飘过一些声音可以听清楚。
呦,这妞长长得不赖,你有福气啦!柳大婶夸赞着。
嘿嘿!谢谢柳大婶!阿书憨厚的声音再次响起,等我娶她的时候,请你喝喜酒!孙豆糕急得想用拳头捶阿书,却无可奈何!昏昏沉沉中,竟然又陷入了深渊中,耳畔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鼻尖艾草的清香也淡淡远去……睡吧,或许一觉醒来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再次有意识,孙豆糕眼前一片透亮,但她以为是在做梦:茅草屋顶,四面漏风,她则躺在一堆稻草上!屋内有一个黑脸少年很吸引眼球,少年黑得只显牙白。
她很纳闷印象中黑无常不长这样啊!黑脸少年脏得打结的头发用一根稻草捆在脑后,上身用虎皮裹着,下面穿的看不出材质……更不像是宋朝的青天大老爷包拯的风格!真是疯了,做个梦而已,竟如此逼真。
黑脸少年正在茅草屋内跟一群古代糙汉干架,战况激烈。
他动作干脆利索,抬手投足间已撂倒三四个糙汉,看样子很能打。
啊!伴随着一声惊悚的惨叫,一个糙汉被黑脸少年一拳打中脸颊,门牙飞出,落到孙豆糕面前,她鼻尖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嗅觉还能发挥作用的梦境还是头一次遇见!她颤巍巍站起身,瞄准门的方向,本想以白米冲刺的速度开溜,眼睛的余光却瞧见一个大胡子糙汉,手里握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准备从背后偷袭黑脸少年。
这个大胡子糙汉的外貌很特别,嘴角长了一块玉米粒大的黑痣,黑痣上面还有几根杂毛!孙豆糕顿住脚步,这个大胡子糙汉竟然与她熬夜追的古言小说里的申屠户长得一模一样!还有那个黑脸少年与她熬夜追的古言小说中的阿书外貌神吻合!她感觉脑仁生疼,不管那么多,先逃出去再说,她没有看一群糙汉群殴干架的癖好。
孙豆糕刚迈开脚步,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再看脚下一只硕大的老鼠肆无忌惮地窜来窜去!我去!刚才腰部用力过猛,一阵抽筋似的疼痛从后腰传来。
她如同被石化了般,再也迈不开脚步!有痛感,这说明……根本不是梦!!我……她心里已经把最肮脏污秽的诅咒送给老天一千遍!再看屋外的树叶因干旱蔫蔫的,与小说中开头描写的鼠患和旱灾完美契合。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事实:她穿书了!穿到一本古言小说中,穿到恶毒大反派——长公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