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包仿佛越来越重,压得顾繁星直不起腰来。
她知道这是一种错觉,只能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咬着牙不敢抬手去看表,怕现实是自己根本还没走多久,但喘气声是无法压抑的,渐渐变得急促而粗重,直到最后彻底乱了,肺快炸开一样的难受。
就在这时,路从白忽然停了步,将金属箱放到脚边,刀一丢换到左手,拿出GPS像是在确认方位与路线。
这真是天赐良机,她停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多一步都不想再挪,双腿沉甸甸的发酸,努力不着痕迹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暗暗祈祷他能严谨些,多确认几遍。
顾繁星知道这份不服输很别扭,甚至很幼稚,但她也知道路从白一直独来独往,连向导都不需要,所以没理由也没立场让他为自己放慢脚步、耽搁行程。
更何况,那金属手提箱里是两套金属探测器,她已经受了照顾。
说绝不给他添麻烦,是赌气,也是骨气。
好在顾繁星运气不错,路从白整整对着GPS确认了很久,久到一度让她怀疑他们是否是彻底偏离了路线。
终于,在她的呼吸彻底平复后,路从白才抬眼看向她,告知了一个相当简单的结论:我们还差四分之一的路程就进入陨石坠落带范围了。
风吹散头顶的云层,层层枝叶筛下的金色光屑朦胧地斑驳在路从白身后,她眨眨眼,忘了回应。
路从白看她一脸懵懂地望着自己,眼中也闪过几分意外。
他之前听身后的呼吸声虽乱但步伐还算稳,应该还不至于累到反应迟钝。
犹豫片刻,他还是拧着眉问:不舒服?没有!我都说了我体力很好的,逛街一整天不带喘,这点路不算什么——顾繁星闻言一个激灵,以为他是不耐,也管不了迟早会遭遇的啪啪打脸,蒙混一时是一时。
听她中气十足,路从白眉头微松,指向左前方:那我们吃点东西后继续,往那边。
兴许是逆着溪流而行,脚下的路颇为湿滑,深青浅绿的苔藓遍布,使得路从白减慢了行进的速度,顾繁星跟得也就不如之前那样吃力了。
时值秋老虎,下午两点半的日照充足,气温也高,她流了不少汗,时不时要拧开水壶补充水分。
闷热黏腻虽然没那么好受,但身体对负重与运动强度的逐步适应还是令顾繁星很欢喜——父亲走过的路,她一定也可以。
咝——拧好水壶,却是一个分神踩在了青苔边上,顾繁星脚下一崴,便是一阵令人站立不住的锐痛,亏得她眼疾手快地捞住了手边的树藤才稳住身形,否则肯定会闹出连人带包滚下坡去的大动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咬牙抬头寻找路从白的背影,他正在斩断纠缠盘绕在道上碍事的几根藤条,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见状,顾繁星一颗心稍定,做了几次深呼吸缓解疼痛,动动脚踝,判断自己应该只是扭伤,骨头没问题。
她包里带了药,但现在不能停下来处理,那样路从白就一定会发现自己出了状况。
相比起让自己早上立的FLAG高高飘扬,顾繁星觉得这点痛还能忍耐,等到宿营以后在帐篷里偷偷处理一下,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想到这儿,她一瘸一拐地重新往前,为了不让路从白突然回头查岗,还主动出声。
路从白,还没到吗?五百米。
我怎么感觉这里我们来过?没走错吗?没有。
我看你那刀挺酷的,你是在树上和石头上刻记号吗?……几番无聊至极的搭话之下,效果显著,一路上路从白一次都没有回头。
直到进入陨石坠落带范围,他才寻了块平整圆滑的大石头靠坐下来,打开手提箱,开始组装金属探测器。
这玩意和考场上检查学生有没有带作弊设备的那种在身上前后一扫就发出嘀嘀嘀声响的手持检测仪可不同,是专门用来探测地下金属的,设有先进的地平衡系统,能排除矿化反应的干扰,大大提高了仪器的探测深度与精确度。
路从白的手法很熟练,速度极快,顾繁星挨在石块边缘,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只能靠专注地盯着他组装来分散注意力。
两台很快装好,唯一不同的就是探测杆的长短需要根据使用者的身高来调节。
你来拿着,探测盘要距离地面半英寸至两英寸之间,试着找到你胳膊用力最舒服的状态。
顾繁星不得不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站起来,只悄悄将重量更多地压在没受伤的右脚上,然后按他说的去做。
这么紧张做什么?路从白看她整个人绷着,挑眉一笑,放心,这东西没那么容易坏,你尽管试。
她能说她是在绷着疼吗?顾繁星欲哭无泪,只能打着哈哈应上几句,找出一个大拇指正好能紧挨灵敏度调节电位器的长度,以期尽快开始各自搜寻,摆脱他的视线。
可以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路从白帮她探测杆长度调节固定好后,把箱子一折叠塞进包里,拿起自己那台对她一扬下颌,你跟我走一段,教你用。
我看过说明书……顾繁星没什么底气。
看过不代表会用,尤其是在复杂环境里需要根据地质调节仪器。
路从白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繁星认命一叹,跟了上去。
因为是边走边探测,走得很慢,可以说是在散步,不累。
但每当她不得不迈出左脚承重时,都得暗咬一次牙关。
山里昼夜温差大,下午三点以后的空气已经凉下去,可她却还在在与疼痛的对抗中不断发汗。
没有难以忍受的疼,只是疼的频率太高了,像是被人拿着针每隔几秒钟就扎一下那样磨人。
她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探测器上,如同学步的婴儿,一遍一遍去探路从白探测过的位置,学习辨听,然后调节电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