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残晖最先消失在远处绵亘的山脉后,夜色便在那里最先降临。
顺利点起篝火的顾繁星心情不错,边伸手烘着取暖边眺望黑暗蔓延而来的方向。
头顶无月,只有微弱的星光仿佛是从遮天幕布的细小裂隙里透下来的,让天穹之下的人类得以一窥宇宙的神秘异彩。
而当这些星光从裂隙中陨落,便会化作刹那流火,擦亮夜空,也擦亮每个不眠之人的梦……微风吹走遐想,眼前的火苗晃动,顾繁星缩回手,用厚毛毯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些,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
路从白与晏泽踏进营地时,入目的就是顾繁星被篝火映得绯红的恬静侧脸。
你看,我就说她闲不住吧?晏泽挤着眼向路从白炫耀完自己的先见之明,就丢下他快步走过去,大摇大摆往顾繁星边上一坐,把背包抱在身前笑夸道,不错啊!有天赋,想当年我第一次在野外生火,还弄得灰头土脸的。
顾繁星好笑地斜睨他一眼:那是我已经把脸洗干净了你们才回来。
呃,反正这马屁都拍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
晏泽讪笑地摸摸鼻梁,转移了话题,听老路说你受伤了,处理过还好吧?路从白薄唇微抿,半跪着替自己处理扭伤的画面倏然闯入脑海,顾繁星呼吸微乱,只一通点头:啊,是,没事的……怎么心不在焉的。
晏泽不明就里,最终挑眉把问题归结为最经典的你吃了吗。
这倒叫顾繁星怪不好意思的,瞅一眼篝火对面的路从白,低声说:刚才等你们的时候……我实在饿了,就先吃了。
之后也不用特地等我们。
路从白没有与她对视,微垂着眼,用粗枝在挑动火堆,发出哔哔剥剥的轻响。
对啊,我们两个大男人吃点迟又饿不——晏泽附和到一半,忽地猛一拍脑门,等等!你晚饭吃的什么?一路上,顾繁星也习惯他的一惊一乍了,很淡定地回答他:压缩饼干啊。
闻言的晏泽顿时变得义愤填膺:我早该想到的,像老路这种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就只会让女士跟着自己啃又难吃又难咽的干粮!光吃那种东西,怎么能有好状态?那个,你可能有误解,其实现在压缩饼干和以前的不太——顾繁星试图解释,却被晏泽从背包里拎出来的一大袋东西给震慑住了。
我专门定制的!袋装自热饭,各种口味都有,回锅肉饭、叉烧饭、扬州炒饭、红烧牛肉饭、海鲜饭……甚至是黄焖鸡米饭都有啊!晏泽才一口气完成了报菜名,又从包里提出同样另一个塑料袋往她跟前一放,还有这些,袋装罐头,汤罐头、肉罐头、素罐头、荤素搭配罐头,你随便挑!你……你这是来野餐的吗?顾繁星看傻了,她怀疑这家伙背包里装的全是吃的。
晏泽边打开袋子,边耸耸肩:在这种没wifi的深山老林里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除了吃好喝好,还能有什么乐趣吗?喜欢什么口味?不用了,我刚吃过。
你自己吃吧。
顾繁星忙摇头谢绝。
唉,再吃点嘛。
我给你推荐个。
晏泽说着,自顾自就给她拆了一袋回锅肉饭,随着袋里的化学物质开始反应生热,酱汁的鲜味阵阵四溢,越来越浓郁,这饭可香可软了,全部都是我自己试吃过的。
嗯,真香——顾繁星动摇地舔舔唇,可再扫一眼对面默默啃干粮的路从白,又怕自己吃得太享受会引得大佬心理不平衡,不肯带她飞就麻烦了。
那个……于是顾繁星凑近晏泽,压低声音悄悄问,你带来的,够几个人吃啊?火光摇曳明灭,衬得女孩近在咫尺的脸更加白皙素净。
晏泽对上她期待的目光,眼神闪了闪:我、我想起来前阵子体检查出有点三高!我得控制点饮食,所以应该够咱俩每天的晚饭,偶尔还能来顿夜宵!于是顾繁星眼珠一转,从大袋子里又抽走一份扬州炒饭,笑得狡黠:那我能今天就来份宵夜吗?两份都行!既然充胖子的脸已经打肿了,晏泽索性豁出去又给她塞了袋牛肉粒罐头。
大拇指一竖,顾繁星就笑纳了:够义气!一堆篝火把营地分隔出了两个世界,这头吃得热热乎乎,那头则清清冷冷。
顾繁星的眼神时不时就不受控制地往对面飞。
山风是往路从白那个方向吹的,带去混杂在一起的肉香菜香,但他却一脸的不为所动,兀自吃完干粮,就卸下腰间的皮鞘,取了磨刀石,一下一下地打磨刀刃。
他低着头,眉目沉敛,如同远处的山色寂寂不言语。
饭后的晏泽要先解决他自己的帐篷问题,没人在耳边喋喋不休,顾繁星仰头望一眼深山之上的星空,不禁莞尔,找出带在包里的素描本与炭笔,坐回篝火旁,双腿微曲在身前当做画板。
听着炭笔在纸上摩擦出沙沙细响,她纷乱的心也渐渐归于平静。
只不过在偶然的抬眼垂眉间,总能瞥见篝火那边路从白的侧影,一半被火光照亮,一半半融进夜色,是画里才有的光影。
支好帐篷的晏泽折回火堆边取暖,起先还能忍着不出声打扰她,试图去骚扰路从白但没说几句被他那磨刀霍霍的架势整得后脖子发凉,于是又讪讪地挨到顾繁星身边。
你喜欢画画?顾繁星手一滞,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运腕排线:我学美术的。
答非所问。
晏泽往后一仰躺下,枕着脑袋去看她正在纸上描绘的星空,不过,学的和喜欢的不一样,也很正常。
嗯。
顾繁星听出他话里也有些感叹意味,然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再近,却仍旧只能拥有着各自的故事。
你猜我是学什么的?他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