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是原路返回,而是要取直横穿。
昨晚那个营地和回去方向是反的,我还是再去找找有没有更方便更近的。
你就在这附近再找找就成,等我回来。
兵分两路时,晏泽总是跟在顾繁星身边的。
只要探测器不响,他就处在待机状态,最后穷极无聊,索性把吃完的糖纸叠成千纸鹤,夹在沿途树木枝杈的缝隙里,美曰其名做记号。
繁星?你在听吗?放好千纸鹤的晏泽发现她皱着眉,神色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知道了……你去找吧。
我没事。
顾繁星回神应他。
你确定?拍开探向自己额头的手,她没好气地提醒他:我确定!昨晚不还胃口好好儿的吃完了最后一袋叉烧饭吗?啧,想到接下来三天都得和你们一起吃压缩饼干我就胃疼!那我去去就回,你别走远了啊,等我啊……人影都消失在山坡后了,话音却还絮絮叨叨不肯断。
但顾繁星像是会乖乖听他话的人吗?显然不是。
这一带她都扫过了,没理由继续在这儿浪费宝贵的时间。
晏泽总说她是第一次进山,没有路从白那种逆天的方向感还是不要一个人独自行动,但顾繁星觉着自己已经在山里转了这么多天了,也跟着制定过前行路线和扎营点,只要做好标记,留心移动轨迹,稍微走远点儿应该不成问题。
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分钟,她也要将探测器的探盘伸得再远些。
这精神套用上鸡汤金句句式,大概就是只要找不死,就往死里找了。
然而两个小时后,顾繁星发现自己真的是在找死。
左上、右下、左下、再左下……她确定自己记得分毫不差,却怎么也转回不到原地了。
方向感和记忆出了错,顾繁星也不慌,大不了自己先去原定的营地等着汇合。
可她才对着GPS上的扎营点走到半截,屏幕闪了一下,然后也不知是出了故障还是没电了,总之不能用了……没办法,顾繁星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掏出地图来一通比划研究,把出发前自学的那些野外定向知识一一用上,又在林子里转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纸上谈兵害人啊!以为自己最少也学成个星耀了,却没想到独立实战起来还是个青铜!也是,如果她这么容易就能在无人区的深林里来去自如,那路从白和晏泽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些啊。
顾繁星苦笑着,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态,掏出对讲机。
这段迷路的期间,晏泽也没有呼叫她,不知道是已经超出了对讲机的信号范围,还是他找营地也不顺利还没折返,没发现她不见了。
比起听晏泽像个老太太一样唠唠叨叨教训自己,顾繁星还是更愿意寻求路从白的帮助,大不了就是被那张帅气的冷脸凶一下。
路从白,路从白,你能听见吗?她试着呼叫他。
对讲机很快在滋啦一声后传来了路从白的回应:我在。
嗯……我本来只是想稍微再去远点儿的地方找找,也没走太远,想是想得洒脱,但话到嘴边,顾繁星还是心虚,但好像还是迷路了……晏泽呢?她还没放下对讲机,路从白就回话了。
他去找营地的时候,我走远的……我知道了。
你照着日落的方向继续慢慢走,每五分钟留一次记号。
每次留记号,都呼叫我一次,确保还在通信范围。
如果你先看到我的记号,就停下告诉我。
继续走?顾繁星记得那天他去找晏泽汇合时,明明是让他在原地等,你不用我先描述一下方位、地形之类的吗?对讲机那头听了短暂一顿,而后传来极为无奈的轻叹:你现在还能描述出来吗?嗯……那我还是继续走吧。
大概是迷路的人不配吧,顾繁星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把对讲机别回肩上,又将探测器的部件拆卸了塞进包里,开始专心找路。
她用瑞士军刀学着路从白的标记方式,在树干上刻了个G1,接着朝夕阳的方向出发。
当她正要在一棵枝杈格外繁茂的大树上刻G7时,对讲机再次传来话音:我看到你的记号了,刻到五,你走到几了?顾繁星精神一振:我刚要刻七,很近了!等我。
尽管这简短的两字之后,对讲机那头就再无动静,顾繁星从意识到自己迷路起就始终悬着的心却安稳落下了。
她正打算收好小刀,却突然发现在自己脑袋偏上位置的树干上,有三个连成一排的小叉,大小基本一致,很明显并非树皮上天然的裂纹,而是人为划出来的。
可能是倒腾山货的,也可能是进山探险的,或是有着这样那样目的的考察团与爱好者队伍留下的记号吧。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顾繁星抬手摸了摸那痕迹,似乎还挺新?她稍感疑惑地一蹙眉,紧接身后传来极其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响动,她警觉地回身,却什么也没有。
凝神细听,四下分明只有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在山中这些日子早已听惯,之前那微弱又陌生的一声,倒像是幻听了。
直觉让她离开这里,可路从白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儿与自己汇合。
顾繁星犹豫片刻,末了还是背靠大树而立,却放弃了把瑞士军刀收起来的念头。
熟悉的脚步声从斜前方靠近,顾繁星扭头看去,路从白正迎着霞光向自己走来,没有背包,没带设备,只有腰间的刀鞘随身,像电影大片里才敢拍的丛林猎人。
笑容还来不及在眼底绽开,就凝成了惊惧。
路从白——顾繁星压低话音,骤然举起手里的瑞士军刀,刀刃就向着他身后。
那是一条通体翠青的蛇,盘曲的蛇身并不粗壮,却足该有一米左右长。
她在资料里看到过一种毒蛇,名叫竹叶青,就长得这样,浑身绿得渗人。
不知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危险,路从白的脸色也同时一肃,下颌线紧绷,没有再贸然往前踏步。
你后面的草丛里有一条绿色的蛇,我怀疑是竹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