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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远山与夜色(6)

2025-03-31 13:54:36

晏泽在月色与篝火交汇的光与色中望着顾繁星,低眉垂首,唇畔浅浅笑意恬然,心中微动,便也不忍用那些溜到嘴边的闲扯来打扰,只噤了声静待。

这大概是两周以来营地里最静的一小时,连路从白都微讶地抬眼往篝火那头看去。

原来是女孩正抱着素描本在作画,扎起的长发挽在一侧,露出的后颈线柔和而美好……他看着看着,突然一怔,转而低头凝视住自己的掌心,竟少见的有些失神。

一行三人,两人各怀心思,另一人则将心思都诉诸在了笔端。

呼……月在云中又穿行了两次,顾繁星才长出一口气地放下笔,抬手敲了敲自己微微发酸的右肩。

完成了?啊,是。

顾繁星吓了一跳,不知晏泽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侧的。

晏泽又收起了方才耐心等待时的正色,笑呵呵地弯腰凑近,打算细瞧一番,可越瞧眉头皱得越成一个川字,最后才苦着脸指了画中那人问道:怎么就一个背影啊?就算姿势不能照着画,我好歹也是正脸对着你的吧——咳咳……我不太擅长画五官,怕画不像。

顾繁星清清嗓子,所以想了想,还是扬长避短,画个背影更有意境。

于是晏泽对着画又一阵琢磨,神色更迷惑了。

但这背影吧,它好像……也不太像?这是我吗?这一问,倒是把顾繁星问住了。

这背影也没和自己打过商量就浮现在她眼前,之后她就像是魔怔了似的,什么都没多想,就想把它用画面留下来。

是晏泽吗?肯定不是。

那又会是谁的背影?她抿唇审视画上的孤傲背影,恍惚间,一双清冷的眸子在脑海中闪过。

顾繁星陡然一惊,不知不觉的,她在记住那个每一次都走在她身前的背影。

她的笔跟随着自己的视线,而自己的视线似乎总在被路从白吸引……繁星?想什么呢?晏泽以为她不开心了,忙笑道,哎呀!其实像不像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心目中居然有这么高大帅气的背影!这画我很喜欢,谢了——顾繁星一把夺回素描本:你做什么?把这张画取下来啊。

这是活页本吧,我又不是要你一整本。

晏泽解释着,又伸过手去。

不像顾繁星直接起身一避,而后半是含笑地低头睇他:我只说给你画,可没说把画送你。

你、你这什么歪——晏泽差点气结,转念又响指一打,换成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其实是想自己留着做纪念,故意这么说。

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嘛?无聊。

我要休息了。

顾繁星才不中这激将法,收了东西就回帐,把拉链一拉,看着晏泽的身影在帐篷外不甘心地又晃荡了一会儿,才讪讪离开。

躺进睡袋里的顾繁星却有些舍不得睡了,她伸出手把营灯的光调到适中,一页页地翻看素描本:第一晚的星空、营地中央的篝火、沿着山势一层层跌下岩石的溪流……每一幅的右下角都标着日期,记录着进山以来的点滴。

她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后来文字的记录就渐渐被画面所取代。

翻到最后一幅时,顾繁星顶着困倦,半眯着眼瞧了会儿,便把素描本就这么翻着压到营灯下。

灯光被一点点调小,画中的背影仿佛在光影间逆行,最终完全融进夜幕。

但夜幕并不属于黑暗,因为那里有星辰,是另一种光明……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明知隔着帐布不可能望见星辰,顾繁星还是翻身躺平,对着头顶的那片星空,渐渐入眠。

梦起初是空的,但很快白日里遭遇的危险就被映射进了梦境,那条王锦蛇在吞食掉翠青蛇后并没有餍足,蛇身还和贪吃蛇的设定一样变得更长了,张着血盆大口对顾繁星穷追不舍。

梦里没有路从白,只有她一个人慌不择路地跑了很久很久,累到恶心想吐。

最后她真的吐了一身,王锦蛇追上来时,被她的呕吐物熏到,接着就十分嫌弃地一甩尾巴,走了……挣扎着醒来的顾繁星回忆了一下整个梦境,觉得自己编了个烂尾的雷剧。

打开营灯,她晃一眼手表,凌晨四点,外边除了火光能照亮的地方还是一片漆黑。

刚做了那样过程惊险、结局滑稽的梦,顾繁星此刻睡意全无,穿上厚厚的绒外套,就裹着毛毯出了帐篷。

篝火边,原本在假寐的路从白在听到响动的瞬间就睁开了眼,手也本能地按上刀鞘,黑瞳中迸发出的冷芒在看清那道缓缓走来的娇小身影后,就被尽数收回了眼底。

是你。

他说着,手从刀鞘上撤开。

嗯……醒了,睡不着,就出来坐坐。

顾繁星注意到他的动作,坐到篝火另一侧,对着篝火,也对着他,你睡觉的时候都这么警觉吗?之前都是一个人,习惯了浅眠。

顾繁星听了点点头,很羡慕路从白说出一个人这三个字时的坦然与洒脱。

她就不同了,如果可以,她不想一个人,至少曾经不想。

两人间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子,路从白才再次开口:做噩梦了?也算不上噩梦吧。

哭过之后应该没留下多少心理阴影。

顾繁星可不打算把梦里上演的遇蛇续集给他描述一遍,只轻笑道,今天……谢谢你。

你已经谢过了,不用再谢。

路从白说着,垂眼折了身边的细枝往火堆里添。

哎?什么时候就谢过了?我怎么不记得——她确定自己没有健忘症,且记性还挺不错的。

出发前一晚,你说之后几个月,都先谢谢。

路从白的语调很淡,听不出任何别的情绪,我不白听这声谢谢。

这回答让顾繁星先是意外地怔了怔,随即就起了恶趣味,脑袋一歪,笑得促狭:那要是我当时说的是之后一辈子都先谢谢你,你怎么办?谁知路从白听了,手里动作一顿,然后缓缓抬头用他那盛着浓稠夜色的长眸与她对视,隔着篝火,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