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就随口开个玩笑……被盯得心慌气短的顾繁星率先干笑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路从白随即也移开视线,下了断言:无聊的假设。
那我做个不无聊的假设。
火烧得比之前旺了,暖和起来的顾繁星放松地换了舒服的姿势,抱住膝盖,假如你之后很长时间,不管去到哪里,都和这次进山一样找不到陨星,你还会继续当‘陨石猎人’,继续找下去吗?这次一无所获,你很失落?路从白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她。
顾繁星点点头,坦诚道:我今天就是不甘心,才没有留在原地等晏泽,想再找找……不想就这么回去。
陨星,是地球以外脱离原有运行轨道的宇宙流星或尘碎块,飞快散落到地球或其它行星表面的未燃尽的物质。
尽管平均每天都会有5万吨这样的物质落向地球,但大多数流星体在进入大气层时就会被瓦解。
最终,只有500颗左右的陨石可以真正抵达我们这个世界——它们其中的一些,可能只有弹珠那么小,落入汪洋,落入极地,落入沙漠……它们可能落在任何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相比起整个地球的无人区面积而言,要找到这些陨星就如同大海捞针。
路从白的声线貌似总是在夜里格外好听,低沉中还裹着林风的柔和。
顾繁星像小时候听父亲讲故事一样,将下颌撑在膝盖上,微微歪着脑袋看他:唔,我在网上看到过,说是每年只有五到十颗的陨星能被人寻获。
或许吧,我可没统计过。
路从白笑起来时,眉眼便没了凌厉之感,但确实不好找,十次九空才是猎陨的常态。
既然这么难找,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坚持?顾繁星又问。
因为陨星在等我们。
等?她愣愣地重复。
对,我想它们都希望自己能被发现。
坠空对陨星而言不应是结束,而该是另外一种价值得到实现的开始。
路从白眼里映着火光,凝视她时仿佛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度,每个追逐陨星的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你也可以有你自己的。
抿唇思索片刻,顾繁星慢慢地摇了摇头:我现在还找不到那份信念……她在想,父亲对追逐陨星的那份执着,应该也不会输给路从白的信念吧?她依旧难以理解,却又不由多出些敬佩。
只要想找,总会有找到的那一天。
路从白见她似乎又陷入了心事中,便不再出声,收回视线重新投向夜幕。
后半夜的星与月都藏了起来,如同其他万物一般在安静地等待天亮。
营地里也是一片安谧,篝火烘得顾繁星的脸颊微微发红,睡意袭来,她觉着眼皮变得沉了。
回程也需要充足的精力和体力。
困了就再回去睡会儿。
路从白低头看一眼表,四点四十分。
顾繁星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可却不起身,过了几秒才又说:我再在这儿陪你一会儿吧……我不用你陪。
路从白一叹,看她两眼都已经闭上了,倒像在说梦话。
就正好看一看……日出……难得……顾繁星还在嘟囔,脑袋一磕一瞌的,话音越来越低,身子也往旁边歪了下去……顾繁星——那晚,顾繁星在篝火边又做了个梦。
梦里,她缩在家里的沙发上听父亲讲故事,不知不觉就打起瞌睡,栽进了一个安稳又温暖的怀抱。
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被抱着的一路,她迷迷糊糊的,想睁眼再看一看父亲,却困得怎么也睁不开,最后只乖乖配合地脱了外套,离开那怀抱,钻回自己的被窝里睡沉了……你们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得找人去救你们了。
三天后的傍晚,顾繁星与路从白走出深山,大刘早开着那辆货车等在了进山点,正蹲在车轱辘旁吞云吐雾。
地上的烟蒂围着他脚面绕了一圈,实打实的烟鬼。
晏泽打算从另外一个地方出山,不久前就与两人分开了,约好在公路前段的岔路口见。
怎么样?找着了吗?大刘就地踩灭烟头,起身笑问。
尽管已经接受了无功而返的现实,但没这么问起,顾繁星摇头间神色还是略显沮丧。
大刘听了哦一声,倒像是对这样的消息习以为常,顺势安慰了她几句:这种事也不少,这些年进山的队伍一波又一波,真能找到的我就见过两回。
我找着的那一块,也是走了狗屎运,说不定火流星烧完就剩下那么大一块了,其他都没了。
那他们买了你的消息,最后什么都没找到,不会抱怨吗?这玩意买定离手,赌眼力、赌运气,谁都怪不着谁——来买的都还算讲规矩。
大刘见路从白检查完越野车的车况正往这边走,便笑着抬抬下巴,现场给顾繁星举了个例子,你看路先生不就什么都没说吗?车子没问题,把装备放好就可以走了。
路从白走到顾繁星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替她解下背包拎着。
嗯……顾繁星不敢看他,犹豫之下,还是低声嘟囔了句,但是我想坐大刘的车回去。
路从白闻言挑眉,没问她缘由,反倒扫了眼大刘。
啊?大刘先是一阵发懵,紧接着背后一阵发寒,立刻劝道,那个顾小姐,我车太破,哪有越野坐着稳啊——难得进山一次,货车高些,能看到更多山里的景色。
有些忐忑地攥攥衣角,顾繁星也知道这理由毫无说服力,但却找不出更好的。
好。
我知道了。
路从白抿唇半晌,最终并没有戳穿她的蹩脚借口,淡淡一点头后转而叮嘱大刘,你把车开慢点。
晓得,晓得。
大刘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随着砰的一声,货车副驾座位旁的门被大力甩上,顾繁星系好安全带的同时,大刘也已经跳上车,跟在越野后边启动了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