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自己安排时间作画,但总归要赶在图森的陨石展览会开始之前完成。
顾繁星顺理成章地在别墅住下,因着不止是住一天两天,之前简单收拾带来怀海市的行李肯定不够用,日用品和冬衣都得添置,她就厚着脸皮找路从白要了备用钥匙方便出入。
期间,她还探望过一次林彻,毕竟同在怀海,晚辈没有不登门的道理。
林彻亲口听她说起与路从白竟相处融洽,连连道是缘分之奇,难以预料。
顾繁星也不知这算什么缘分,只能干笑着附和几句后转移话题,只期望他别在和母亲通话时说出些什么令人误会的话来……写生素描说快也快,但若要慢工出细活,一幅画精心雕琢个几日也很正常。
既然是自己应下的交换条件,依顾繁星的性子是绝没有敷衍的道理,有时画出手感了,一整天从早到晚除去三餐,一头扎进收藏室里也就不出来了。
每画完一幅,她就像交作业的学生似的,拿给路从白过目。
后者却都只神色淡淡扫上几眼,便告诉她可以将画放下走人了,从不做任何评价。
那种感觉就像是导师总不给毕业论文提修改意见,只等着在最后答辩时放大招——不予通过。
就这么交了两三幅画后,顾繁星还有些发怵,直到一次折返,在门口偶然瞥见路从白将画纸仔细妥帖地夹进了一个牛皮封的横版画册后,将册子收进书桌正中的抽屉里锁上,才松了一口气,又不禁腹诽这家伙心里满意还藏着、掖着、端着,闷骚。
那次折返书房,顾繁星是觉着在国际性的展会与拍卖中也不能显得太过无知,就想找路从白借些资料拿回屋,每天睡前抽空翻翻。
路从白倒也大方,给她指了书柜其中两排的资料盒与文件夹,说是大约合适她看着解闷。
欢喜地拿回去后顾繁星才发现,那里头很多关于陨星的外文研究资料与文章都是他亲笔翻译、批注的。
都说字如其人,夜灯下,顾繁星倚在床头静静翻读,一行行铁画银钩之下的藏锋一如路从白收敛在眉间的倨傲。
那之后顾繁星再进书房取资料,就都会在楼下切好一盘水果端进屋。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两人各占一样,也算扯平了。
路从白每年七八个月都不在家中,初住进别墅时顾繁星还没察觉,日子一久,就愈发嫌弃这家里着实缺了点儿温馨的生活气息。
一开始她还只敢往自个儿的卧室里布置各色的创意家居用品,后来慢慢地就将为别墅添砖加瓦的魔爪伸向了一楼的公共区,沙发上的抱枕、窗台上的绿植、吧台上的大理石摆件……不知不觉就把偌大的空白空间填满了大半。
这些变化路从白都看在眼里,不置可否,一副只要她不祸害到他的私人区域,都会睁一眼闭一眼的模样。
但自掏腰包的顾繁星对他的默许却仍旧不太满意,连经常来串门的晏泽都夸她挑选家居装饰的眼光相当不错,情趣盎然,偏就路从白视若无睹,把顾繁星的满腔热情差不多都浇灭了。
她仿佛已经能想见,当某天自己离开别墅,这些点缀摆设就会被别墅主人一口气打包丢出门去。
那日她故意在晏泽来蹭饭时说起这份担忧,路从白眉一挑间,含了几分戏谑正要开口,却被晏泽拍了胸脯抢先道:你放心!这些东西我看着喜欢啊,如果老路不要,我就全部搬回店里,搬回家里——也是,总有人识货。
顾繁星咬着筷子,得意地扬眉加以挤兑。
顾繁星给摆上就已经够折腾了,我不打算让你再折腾一遍搬走。
路从白用眼角瞥了晏泽,云淡风轻地说完就低头继续吃饭,俨然是此事不容再议的架势。
当时的顾繁星无言以对,深感自己已经联合了晏泽还能败下阵来,实在窝囊。
饭没吃两口,气却囤了一肚子,直到夜里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摸下楼去吃宵夜。
吃完她又想起还没给绿植洒水,可拿起花洒凑近窗台一瞧,叶上居然是湿润的,有的尖儿上还挂着水珠——晏泽饭后就走了,她又气得忘了,也不知路从白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就趁她在楼上时浇了水。
也不是那么不待见这些装饰啊。
她心里嘀咕着,再把路从白饭桌上说的那句话一琢磨,发现那话中之意好像就大不同了。
放下花洒,顾繁星眉眼皆是笑地回了屋,沾枕就睡,第二天一早就又买回个铁艺的多肉植物架……架上的多肉小盆栽还没添置满,顾繁星的最后一幅画便先完成了。
入冬之后的怀海气温骤降,落地窗在别墅内外的温差下起了白雾,老式座钟的摆子安逸地摆动出不变的幅度,她就那么懒懒散散地赖在壁炉旁烤手闲坐到了下午,有种学生党提前完成寒假作业的成就感。
果然人在安逸的环境下就会原形毕露,要是大刘看到她现在这些学生气的样子,大概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是路从白的女人吧?图森陨石展览与拍卖会的请柬也在前几日寄到了别墅,顾繁星如今就等着路从白发话,随时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正满怀憧憬地出着神,二楼走道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顾繁星抬眼望去,却见路从白换了身外出的冬装往下走,居家的休闲毛衣外搭英伦风的长款大衣,随性又不失格调。
她不得不承认衣架子就是不一样,随随便便就硬是把楼梯走成了红毯。
不过这么快就出发吗?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顾繁星暗忖着起身,用眼神询问他。
你也换身衣服,和我出门一趟。
路从白走近,手里拿着车钥匙,我在车里等你。
去哪儿?怀海天文台。
打开车门,顾繁星才发现收藏室被路从白转移了,大大小小的封存容器全固定在后厢,最后一个放不下的,就搁在她的副驾驶座上。
你这是……既然都画完了,就该捐给天文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