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乔安娜都没有再出现,只交代了副理替自己一尽地主之谊,带两人在图森观光。
然而顾繁星潜意识里并不想承她太多情,见路从白毫不犹豫地谢绝,不由安下心来窝在酒店房间,只盼着杰森那边能传来好消息。
两个人用来打发时间的爱好都很安然,一个画画,一个看书,哪怕他们都在客厅,大多数时候厅里也是一片宁谧的。
但这种无声却并不让顾繁星感到尴尬,相反的,就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阳光漏进一盏,同时照亮画纸与书页,她觉得很自在。
偶尔她也会趁路从白不在,偷翻他摊在茶几上的那本外文原版小说继续往下看,并在他回来之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装模作样地拿起炭笔。
每每得逞,看路从白毫无察觉地捧起书,指腹再次抚过自己提前翻开过的书页,顾繁星心中都会窃喜小半日,也不晓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时光在等待中一晃就到了展会前夜,等不来关于阿砳的消息,顾繁星心不在焉地在房间里化着妆,对参加半小时后的晚宴并没有太大热情。
大学舍友都很热衷学习交际舞,唯独她兴致缺缺,只硬是被拽去学跳过几次。
不过来都来了,晚礼服也选好了,总没有一个人呆在屋里的道理,就当见见世面了。
晚礼服是在国内时就定好的,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全赖路从白的眼光。
化完妆的顾繁星站到镜前打量自己,蝴蝶在鹅黄色的长裙上翩然起舞,薄纱层层叠叠,喇叭袖与洁白的雏菊刺绣设计,精致中又透着些甜美的少女感。
镶着碎钻的高跟鞋与银白色的长款流苏耳饰相得益彰,清清爽爽,再没有更多炫目配饰。
她将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心中无端猜想起乔安娜今晚会是怎样的造型,便又坐回梳妆台前,磨蹭着打理起发尾卷起的弧度,犹豫着扎了一个半丸子头来搭配衣裙风格,直到路从白叩门,她才惊觉又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顾繁星?我马上就来——匆忙整理了台面,顾繁星就提起裙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走到了房门前。
手按上门把,她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才将门推开。
鹅黄色身影完全出现在门后的刹那,路从白眼底的光芒倏忽即隐,随即漫上温和笑意,只用寻常语调道:很合适。
还、还能看就好……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三个字,却令心跳漏了一拍,顾繁星与他对视不到半秒就慌慌张张又垂下眸子。
心知她很少这么穿着,难免拘谨,路从白走近她一步,牵过她还下意识攥着裙摆的手搁在自己臂弯,脚下小心些。
嗯。
顾繁星也怕自己乍穿高跟容易崴脚,老实巴交地点点头,然后不松不紧地攀住了他一截袖口,才道,走吧。
从光带点缀的玻璃廊入口穿过,便进入了主会厅。
中央的圆形舞池上端悬着垂饰繁复的大型水晶吊灯,晶莹的珠链与坠子将光华折射向整个大厅,愈发张扬夺目。
舞池之外,长长的餐桌上摆着一簇簇鲜红的玫瑰,在烛光映衬下娇艳欲滴。
酒水和食物的香气在悠扬的乐声中飘荡开来,银质餐具也晕着淡淡光辉,来回行走的宾客随意取用着饮料与糕点,相互寒暄敬酒,时不时便会有酒杯的轻碰声夹进弦乐中。
而四下的圆桌卡座也三三两两坐着人,交谈与笑声不断。
顾繁星与路从白姗姗来迟,走进会厅没几步,四周的灯带就黯了下来,众人自然而然将视线投向舞池,乔安娜一袭红色亮片深V的吊带裙,裹着热辣身材,站在水晶灯打下的那一束粲然暖光中,性感又明艳,叫人移不开眼。
身后有压抑不住的惊艳轻呼,顾繁星低头看看自己这保守的礼裙,又偷眼一瞥旁边的路从白。
恰巧这时侍者经过,他便很自然地收回视线,从侍者手捧的托盘上取了杯果汁,神色如常地递给她。
谢谢……顾繁星接过,抿了口后弯弯嘴角,还挺甜的。
各位先生、女士们,晚上好——趁着乔安娜在舞池中央做开场白,顾繁星环顾会厅,全世界陨石收藏圈的顶尖人物汇集一处,到底是难得一见的场面,竟让她不禁升起几分热血沸腾之感。
来参加晚宴的大多带着家眷,有夫妻,有父女,还有母女与母子,她能站在这儿还真是沾了路从白的光。
怎么了?仿佛能感应到她的目光,路从白忽然在这时侧过头低声问她。
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看能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顾繁星讪笑两声,念叨着怎么随便瞅他一眼也能被抓个现行。
路从白听了,竟微微弯腰凑近她:世界范围内的主要陨石收藏群体分布在美国和欧洲大陆,其中美国占了三分二。
所以来这里的参展商和收藏者绝大多数都是美国人。
难怪这种国际性的陨石会展每年都放在图森办。
顾繁星若有所思地点点脑袋,转念就想到乔安娜有能力年年承办展会,可见财力与势力都相当惊人。
她话音才落,四周灯带瞬间亮起,顾繁星微惊,抬眸只见灯光下那袭艳红晚装翩然出了舞池,一步步款款走近。
那么今晚开场的第一支舞——所有人的目光也追随着乔安娜,看她最终站定在路从白面前。
乔安娜伸出手,眉眼尽是直率又妩媚的笑意:这位先生,你能邀请我跳这第一支舞吗?喔!舞会上一般都是男士邀请女士跳舞,乔安娜此举的暗示性不言而喻。
善意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没有任何一位绅士会被允许拒绝这样热情的邀约。
这位女士,我可以邀请他吗?乔安娜又笑盈盈地看向顾繁星。
当然。
顾繁星扯出笑容后便垂了下眼,没有和扭过头的路从白对视。
她认为自己这时候应该表现得大方些才符合礼仪,毕竟只是一支舞。
更何况,就算她有心与乔安娜争,可谁让她没认真学过舞步,还是别拉着他一块丢人。
目光被刻意避开,路从白眉心微动。
路?乔安娜微笑着又唤了他一声。
我的荣幸。
路从白将情绪都藏进了幽邃的黑瞳中,嘴角勾起淡漠的弧度,欠身施礼后,就执起了乔安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