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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守一期年岁(8)

2025-03-31 13:54:37

十五分钟后,换下晚礼服,摘了耳饰的顾繁星疲懒地缩在沙发上,高跟鞋不太合脚,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酸痛的脚,面料柔软的睡裙让人浑身都放松不少。

半抱着靠枕,她想长这么大,自己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守岁。

被随意打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不知名的节目,主持人流利却缺乏感情的英文好似催眠曲,顾繁星听着一阵阵犯困,加上房间里的暖气效应,昏昏沉沉地就打算先迷瞪一会儿。

反正距离晚宴结束还有很长的时间,路从白要陪着乔安娜,才不会这么早回来……窗外的夜渐深渐静,电视机里的节目不知换过几档,顾繁星几次迷迷糊糊想睁眼,却又都被太过温馨的梦境留住。

梦里父母都在,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边,因着母亲是北方人嫁到南国,还是习惯在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时包一桌热腾腾的饺子。

咕噜……饺子的香气引得顾繁星腹中作响,她下意识地皱着眉,抱住枕头的手臂微微用力,仍是挣扎在梦与清醒的边缘,双目紧闭。

路从白端着饺子进屋时,顾繁星单薄的身躯正努力蜷缩着,长发微乱地披散在肩头,脚上的拖鞋被蹬掉在沙发边的羊毛地毯上,裙摆掩在脚踝之上半寸,后跟上一道被磨红的小口子在光洁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他放轻步子走近,把下好的一盘饺子与冒着白气的饺子汤无声地放上茶几后,转进卧室又出来,坐到她脚边熟练地用指腹在红痕上抹了点药膏。

见她睡得仿佛并不安稳,路从白想了想,脱下西装起身为她披上,这一挨近,正巧听到她肚子连连叫了几声,这才了然地勾起唇角。

肚子饿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嗯……我再睡会儿,等开始放鞭炮再起来守岁……不然我熬不到十二点又要睡着了……顾繁星显然还在迷蒙中,抬手揉揉眼睛,才披上的西装滑下肩头。

梦呓般的语调又轻又软,像是小猫的爪子在路从白心头挠了两下,他顿住片刻,才又开口:你吃完饺子,我陪你一起守岁,不会再睡着。

不是才吃过饺——又懵懂地应了半句,顾繁星才骤然惊觉不对。

哪有什么饺子,哪有什么炮竹?她人在图森啊!霍地睁开眼,顾繁星扭头便对上了路从白笑意不明的视线。

他半弯着腰,与她隔着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松开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下锁骨若隐若现。

顾繁星这回彻底醒了,咽了咽口水,眼神又还有些茫然:你怎么在这儿?晚宴结束了吗?应该还有一阵子吧。

路从白漫不经心地挑起眉,直身坐到沙发边,用下颌指了指茶几上的饺子,趁热吃。

原来她闻到饺子的味道并不是在做梦啊。

顾繁星不敢置信地撑起身,把靠枕放到一边,呆呆地盯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一盘水饺。

个个看起来都皮薄馅大,整整齐齐地摆着,皮儿上揪起的褶子也很正宗。

在潘多拉住了这些天,她还真没注意酒店有提供中餐。

顾繁星疑惑地正要开口问路从白,却在转头的不经意间瞟到了他袖口上的白色粉末。

很不显眼,但她很熟悉,母亲每回包饺子,袖边儿也总会一个不留神就沾上丁点面粉。

怎么不吃?我记得你之前买速冻,好像喜欢买猪肉馅儿的,这个也是。

见她忽然莫名其妙地盯住自己,不言不语的,路从白不禁好笑。

想问的话在唇边绕着绕着,就化作了酸涩胀在鼻间,顾繁星慌乱地别开视线,探身去够了盘子捧面前。

也不知路从白是从哪里找来的筷子,一周不用,她乍握住时居然还感到几分手生,夹了好几次才夹住饺子,一口塞进嘴里。

这吃相可不太斯文,路从白眼底的星河温柔流淌,默默守着她狼吞虎咽地把一整盘饺子全部吃完,然后一口气喝掉半碗饺子汤。

尽管她一直把脑袋埋得很低,他还是看清了她微红的眼眶。

我吃好了。

放下汤碗,顾繁星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乖乖地放在膝上。

为她的汇报式坐姿摇头失笑,路从白起身收拾碗筷:吃好就准备守岁吧。

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这一提醒让顾繁星大窘,从沙发从腾起来就往卧室跑,还嘭一下关上了门。

我的天,顾繁星你刚刚在想什么?睡醒以后应该先梳洗一下的啊!把洗手台前的灯开到最亮,顾繁星瞪大了眼仔细审视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还好,还好,没有眼屎……我还来得及洗心革面……还能在他面前抬起头来……嘀嘀咕咕好一阵,顾繁星才渐渐冷静下来,把睡乱的头发梳顺后扎得一丝不苟,接着做了套面部护理,等发红的眼眶恢复正常,还慢腾腾地推门走回厅里。

厅墙角的座钟指针指向夜里十一点五十分,她微讶,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茶几上是空的,侍者已经来收过餐具,电视的屏幕暗着,应该是被路从白关掉了。

此刻他正站在复古的立式留声机旁,原本空置的唱盘上多了一张黑胶唱片,唱针被缓缓放下,唱片开始旋转,乐声入耳。

你这是……顾繁星站住脚,眨眨眼,不解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调。

路从白闻言回身,唇边是若有似无的弧度,顾繁星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穿着这件白衬衫,隔着上下楼的距离遥遥望她。

分明离那日才过去不到三月,她竟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这位美丽的女士,我有荣幸在这特殊的时刻邀您跳一支舞吗?路从白不疾不徐地踱到她身前,优雅地欠身致意。

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与诱导,顾繁星脑子发懵,手却已鬼使神差地伸出放在了路从白宽厚的大掌上。

直至温热透过指尖像电流似的窜进心底,她才猛地清醒般作势缩手,却被路从白先一步牢牢握住。

我……我不太会跳。

顾繁星嗫嚅着。

路从白恣意而笑,贴近半步,左手轻扶上她的后腰:不是穿着高跟鞋,踩多少次,我的脚都能保住。

噗嗤。

顾繁星忍俊不禁,绷直的脊背稍放松了些,赤足踩上绒毯,笨拙地随着他侧身旋转、进退横移。

时不时迈错步踩到他脚面,路从白也满不在意,继续耐心地在她耳边引导。

没有华美的晚礼服,没有灯光与舞池,视线如期相交又翩然相错,顾繁星在悠扬的旋律中渐入佳境,觉着这会是自己终身难忘的一支舞。

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我不知道你还要和乔安娜跳多久……顾繁星尽量不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像埋怨,顿住一想,才又多解释了句,我也不跳舞,都是一个人呆着,还是回房自在些。

路从白听完没有立即做声,她微微垂着头,他一低眼,便能瞧见那段线条干净柔软的后颈。

你、你们跳得很好看……顾繁星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等不到他的回应,咬咬唇,又补救道。

然后她就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轻笑,路从白今晚回来后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悦。

你笑什么?她微恼地蹙眉瞪他。

我没兴趣跳给别人欣赏。

还是像现在这样自己跳着舒服好。

咚——咚——还不等顾繁星琢磨他话中含义,凌晨的钟声响起,留声机上的唱片还在转动,二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舞步。

两道人影几乎交叠在一起,顾繁星睫毛轻扇,无言地凝视背对窗外星空而立的路从白。

星辰仿佛尽数被他收入眼底,银光飞流,眸色似天河粼粼闪动,连天边的明月都黯然失色。

路从白……新年快乐。

零点已至,这种气氛下还能想起拜年的傻气,引得路从白失笑。

谢谢你陪我守岁,还有饺子和这支舞。

顾繁星抽回被他托起的手,局促地攥在身前,敛了眸守住心神继续往下说,虽然你说我之前就谢过了,但我觉得还是不能占你太多便宜,该谢还是得再谢——我接受。

路从白于是摆出认真在听的神情,点了点头。

顾繁星紧盯自己脚尖,忽略那还隔着后腰衣料一阵阵从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嗯……我知道你其实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但如果有,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做。

就像给那些陨星作画一样。

倒是有。

路从白听完眯起眼,在顾繁星诧异又期待的目光中给出了明示,拍卖会结束后还会有一次小型的慈善晚宴,如果再有人问你能不能请我跳舞,替我拒绝。

拒绝?他要自己当挡箭牌,挡住乔安娜?她疑惑地发现路从白的心思变得比初见时还难以捉摸。

路从白拦在她腰后的手微微用力,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薄唇就在耳旁:玫瑰固然美艳浓烈,却比不上雏菊香气宜人。

这意有所指的低语惹得顾繁星心如擂鼓,她埋头僵立在原地许久根本不敢动弹,几乎连呼吸都忘了,就这么站着,等着,等到十二声钟响都过了,也等不见后续,才骤然意识到地上的影子少了一道——厅里空无一人,自己对屋的卧室门紧闭。

顾繁星抬起头时傻了眼,这家伙也不把话说明白就回屋了?耳根还烧得通红,顾繁星懊恼地捂住脸跑回卧房,背抵上门一锁才低呼出声。

她不该这么依赖路从白,却又仅仅为着他一句似是而非的呢喃牵动心绪……摸着手链上的陨星坠子,顾繁星害怕地意识到,不论之后的每个除夕如何热闹,自己今夜守过这一期年岁的全部记忆,都将只属于他路从白一人。